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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李昀还会躲懒，而他却只是点头应诺，随即返回自己的房间盘膝坐在蒲团上。
从笔洗中舀出两勺清水倒入砚台，李昀左手开始研磨，右手则铺开了一叠宣纸，动作一气呵成，竟然十分熟练。
拿起笔架上的一只毛笔，李昀将笔尖上已然脱落的鬃毛捻掉，这才在砚台里稍稍一滚，原本有些泛白的笔尖立即舔饱了墨汁。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李昀一边下笔如有神，一边在心中感激后世里自己那位终身研究国学的爷爷，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从小强迫自己学习软笔书法，只怕如今便栽了。
《千字文》全篇九百九十九字，李昀以蝇头小楷抄写，速度自然很快，前后也不过用了大半个时辰便已然完成，揉了揉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李昀实在是很想将房间里的矮桌和蒲团立刻换掉，只不过如今囊中羞涩，想要打造一套家具，只怕是痴人说梦。
说到底困扰李昀的终究还是那一个字：穷。
“昀儿的字写得越发工整好看了。”
翠娘不识字，却也能看出李昀的功底，相较此前绝对有了一个长足的进步，便连唐玥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惊叹，自从儿子昏迷苏醒之后俨然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快有些不认识儿子了。
李昀的字写得确实不错，毕竟那十五年的软笔书法可不是白练的，见唐玥与翠娘看着他的抄书一脸愕然的模样，他在心中暗自得意，只不过是一篇小楷而已，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要知道他最为拿手的可是宋徽宗的瘦金体。
虽然水平一般，在自己的爷爷看来模仿的痕迹太重，入不得大师们的法眼，可如今大宋赵家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发明这个字体的宋徽宗更是三百年之后才出生，那能写出瘦金体的他不就是史上第一人了么。
也不知道在如今的大唐，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字体会不会受到文人墨客的推崇，如果到时候火了，自己在广陵城街头支个路边摊卖卖字画也能养家糊口了。
好吧，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了，之前唐玥便曾说过，鄂王府上下是被当今的皇帝发配至岭南道的，若无皇帝的旨意，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无法离开封地半步。
说什么十年一觉扬州梦，恐怕也是镜花水月一般的泡影吧。
从厨房里抓出一把小面和水揉搓出面筋，再将余下的面汤沉淀之后去水倒入锅中烘烤，等将水分完全蒸发干净之后从锅底刮出来的白色粉末便是李昀制作简易牙膏所需要的淀粉了。
至于其他的药材处理起来也很简单，只需要碾压成碎末或者挤出汁水备用即可。
可最后一种纤维素胶算是要了李昀的小命了。
要说这种东西其实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可想要从中提取出来却很是麻烦，即便是李昀采摘了刚刚生长出来的植物嫩芽，想要将这些含有细胞壁的枝条碾压成粉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可李昀还不得不耗费这份功夫去做，他可不想自己在刷牙的时候被坚硬的木刺扎进牙龈。
“行百步者半九十，都做到这个程度了，绝对不能放弃。”
口中还在不断鼓励着自己，只是刚刚碾了一小段，李昀便打算撂挑子不干了，甩了甩已经快要磨出血泡的小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王爷显得很是沮丧，要不就这样好了，唐人所用的牙粉不就是盐么，等盐场那边有了产出，自己还缺这点用来清洁牙齿的细盐？
“小王爷，您忙活了这么半天，到底在做什么呀？”
冷不丁一声询问传来吓了李昀一跳，抬起头，他便见到对面蹲着大病初愈的唐素，正睁着好奇的双眼看着自己。
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勉强安抚住被初次见面的小老弟吓得突突直跳的小心脏，李昀试探着问了一句：“小素，你知道将这些树枝碾压成碎末的方法吗？”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昀并未抱太大希望，因为除了蛮干之外，他还真没有什么提高效率的办法，谁知道唐素好似看傻子一般地盯着李昀，忽而一指前院大门外：“城中司田府门前的广场上便有可供百姓使用的石磨，小王爷想要将树枝碾压成末，直接去借用一下不就好了。”
“我tm……”李昀捂着自己的脸发出一声苦笑，自己终究还是将老祖宗想的太过简单一些了。
有了石磨的帮忙，李昀收集来的嫩芽很快被磨成了浆糊状，制作牙膏的材料也就算是正式集齐了，将准备好的材料全部糅合在一起搅拌均匀，陶罐里的膏状物体呈现出一抹看来有些赏心悦目的翠绿色，最终，李昀还是趁着厨房里没人在，从昨日梁司马送来的生活补给之中抓出了一把细盐，在唐素惊愕的注视中全部丢进了陶罐。
为了收买打算去找管家翠娘告发自己的唐素，李昀取出一支牙刷交在对方手里：“我做的这东西是用来清洁牙齿去除异味的，往后每日清晨，你便来找我，我保证你用完了之后心情会好上一整日。”
“为何要清洁牙齿？”唐素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直以来，府中能够以细盐漱口的只有王妃，便连母亲翠娘也没有那个资格，更别说他这个小王爷的伴读书童了。
他也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李昀抓了抓脑袋，随即让唐素学着自己的模样，以两手遮住自己的嘴，再往手掌里吹上一口气。
看着唐素那一脸羞愧与嫌弃的脸色，李昀嘿嘿一笑：“是不是也闻到了口中的异味？你说你一个如此英明神武的一个小伙子，便被这一个能够除去掉的小问题害的将来娶不上一个好妻子，那可如何是好？”
看着唐素那凝眉不语的纠结模样，李昀哈哈一笑，从陶罐里挑出一点牙膏抹在了唐素手中的牙刷上，又取过一只陶碗盛满了清水：“跟着我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