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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了，昨日老爷没骗咱们，提亲的马车果然已经到了府门外了。”
城南大通坊，皇甫府后院，一名侍女打扮的小丫头提着裙摆在花园的回廊里穿梭，好似蛮牛冲撞一般惹出一片惊呼之声。
对于其他姐妹的指责，小丫头浑不在意，只顾着向前发足狂奔，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端庄的仪态，一直跑到三小姐皇甫璎的闺阁前，这才听住了脚步喘着粗气推开门。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需得改改，我爹怎么说也算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怎么可能会与我开这种玩笑？”
放下了手中的刺绣，平日里喜怒从不形于色的皇甫璎此刻终于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听说这次是国舅爷亲自保媒，我爹根本就无法推脱，看来薇儿你这通房丫头的命运终究还是没逃开啊。”
“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思拿婢子开玩笑。”被叫做薇儿的丫头猛地一跺脚，脸上再次泛起焦急的神色，“京城的那些王公贵族都是一丘之貉，又有谁能配得上小姐的才情的？我一个丫头有什么打紧，只当是命不好，可小姐你若是嫁给那样一个纨绔，下半生可就毁了啊。”
“既然生在富贵之家，便要有随时成为筹码的觉悟，皇甫家想要在京城立足，就必须有所付出，何况这是国舅爷保媒，你以为我爹会替我考虑？”
薇儿不说话了，她在这高墙大院之中生活了五年，自然知道身为女儿家的三小姐只是皇甫家养在深闺里，必要时为家里换取利益的一件货物，即便皇甫璎有再多的不愿意，她还是会被强行绑入花轿送上那位纨绔的床榻。
这也是绝大多数富贵人家千金小姐的最终命运，她们能做的只有顺从。
沉默之中，门外有侍女轻叩门扉：“夫人让三小姐去前厅一趟。”
薇儿闻言蓦然抬头看过去，眼中带着满满的惊恐：“对方这才第一次上门提亲，便让小姐过去见面，是否于礼不合啊？”
虽说大唐的民风开放，对女性的约束有限，富家小姐终究不会轻易抛头露面的，这时候让皇甫璎与陌生男子见面，等同于直接过了文定，交换生辰八字择日成亲了。
哪有这么快的？
“你这丫头休得胡说，夫人只是让小姐去偏室里候着，谁说要与提亲之人见面了？”
听闻此言，薇儿不由得暗舒了一口气，三小姐果然是家里最为受宠的，夫人竟然让她们躲在一边旁听，这是否表示若是小姐看不上对方，还可以提出退亲？
跪坐在窗台前的皇甫璎也略感意外，她朝着前来通传的侍女微微颔首，简单的梳妆打扮之后，由薇儿陪着穿过后院回廊。
从侧门步入偏室，皇甫夫人见女儿入内，立即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厅堂：“人便在外面与你爹谈话，璎儿要不要亲自去看看未来夫婿？”
皇甫璎对自己的亲娘还是很了解的，以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若非出身名门望族，根本就当不了主母，是以对于亲娘的调侃，皇甫璎未曾当一回事，只是提起裙摆在皇甫夫人的身边坐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偏厅里的交谈声。
从隐约传来的对话声中可以听出，外面有三人在交谈，除了自己的父亲皇甫嵩之外，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笑声的应该是对方家里的长辈，而那个偶尔冒出一句“一切由舅父做主”的人便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了。
“此人称爹爹为舅父？”皇甫璎缓缓转过头，带着疑惑看向嘴角挂着浅笑的母亲，“不知提亲的是族中哪位表兄？”
“你太爷爷的妹妹一脉，与咱们家算是远亲了。”
“太姑祖母？那不是……”
皇甫璎的心思玲珑，很快便从记在心中的族谱里找到了那一个分支的脉络。
皇甫夫人轻轻颔首，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没错，他是皇甫昭仪的孙儿，前些日子一直在京城流传的鄂王李昀。”
“鄂王？李昀？”
平日里优雅端庄的皇甫璎终于不淡定了，她那平静如水的俏脸上慢慢泛起了一层红晕，那绝对是娇羞的姿态。
见自家闺女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寻常女儿家都会有的羞意，皇甫夫人挑了挑眉，一副很是得意的模样：“知女莫若母，你读书百卷自视甚高，看不惯那些空有皮囊的草包，如今这位才情无双的夫婿可能令你满意？”
“啊！”
皇甫璎的神志尚在突闻此消息的混沌与愕然之中未曾缓过来，倒是站在她身后的丫头薇儿发出一声惊叹。
如此冒失的举动令在场的两位家主吓了一跳，薇儿立即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嘴不敢说话，皇甫夫人一眼瞪过来：“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时能改掉。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夫人息怒，奴婢只是听说小姐的未来夫婿是那位殿下，略感吃惊而已。”
“念在你与璎儿情同姐妹的份上，罢了。”皇甫夫人摆了摆手，“不过将来随小姐去了夫家可不能如此没心没肺，免得皇甫家遭人闲话，说咱们不会训导下人。”
皇甫夫人果然是没什么主母架子，若是换作旁人，婢女如此失礼，早被拖出去杖责了。
薇儿躬身应诺，趁着主母不注意，将身子缓缓靠近自家小姐，在她耳边轻声劝诫：“小姐三思，婢子可听说鄂王此人虽有才华，骨子里却是个下流胚子，广陵与洛阳城里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小姐若是嫁过去，婢子只怕……”
惹风流债是才子的通病，皇甫璎也看惯了大户人家的三妻四妾，对此并无太大抵触，女子向来是男子的附庸，她已然做好了与其他女子共享夫君的准备。
“只要他不在外面与那些纨绔鬼混，领几位姑娘回家倒也无妨。”
皇甫璎话音未落，大厅里传来的一声大笑却令她瞬间黑了脸。
“昨夜听我爹说今日有人上门提亲，没想到竟是殿下，这下好了，咱们日后可结伴游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