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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李昀从睡梦中惊醒。
揉了揉因为醉酒尚有些昏沉的脑袋，李昀迅速穿戴整齐行至厅外，见来人身穿交州钱庄的小厮服饰，心中不免一阵叹息，因为陈霄前几日故意招惹鲜于怀而打算挑拨离间，鲜于仲通这是打算秋后算账了吗？
见李昀到来，原本站在一旁焦急万分的小厮忽地噗通跪地，忙不迭地一阵磕头：“还请殿下救救我家公子。”
李昀的眉头微皱，他原本还以为鲜于仲通只是会掠视惩戒，去钱庄里找些不痛快得些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看来鲜于家的报复好似来得很是迅猛。
“昨夜我家公子突然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说是鲜于怀遭人暗算如今命悬一线，我家公子之前与他有过冲突，大理寺怀疑是我家公子买凶杀人。”
李昀微微一愕，鲜于仲通需要玩这么大吗？为了铲除陈霄不惜搭上一个儿子？
“你家公子不是暂住相府吗？大理寺的人竟敢进府抓人？相爷竟然任由他们将人带走也未曾阻止？”
“相爷说他们是奉命抓人，有理有据，大理寺卿有朝廷特许的调查权，任何人也不得阻拦他们办案。事情发生在宵禁之后，消息直到今早才从相府里传出来，我家公子在大理寺待了一夜，若是再不想办法营救，只怕得死在牢里，陈家与鄂王府一向交好，还请殿下伸出援助之手，救我家公子于水火之中。”
听了小厮的简单讲述，李昀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件事听来倒是有些蹊跷，当中似乎有猫腻啊。”
简单宽慰了几句，李昀让小厮先行退下，又让老孙头套上马车，目的地是长安大理寺。
大理寺果然够派头，大理寺卿刘浩根本没将前来拜访的鄂王殿下当一回事，面对前来通传的官差头也不抬：“知道他为何事而来吗？”
“鄂王说交州钱庄的伙计去四方馆求他来探一探监牢里关押着的囚犯陈霄是死是活。”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李昀与陈霄之间不是不太和睦吗？”刘浩放下手中的朱砂笔，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你去回禀鄂王，说本官公务繁忙不便相见，他若想去监牢便随他去。”
鲜于怀如今被人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其中当场被捉的一名行凶者受不住酷刑已然招供，幕后指使便是交州钱庄的大掌柜陈霄，这件案子早已被办成了铁案，只凭李昀那个小娃娃想要翻案根本不可能。
对于刘浩的避而不见，李昀并未在意，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小王爷，对方犯不着给自己这个面子。
在差役的指引下，李昀绕过前院步入地牢，走过一段昏暗潮湿的狭窄巷道，眼前的视野略显开阔了一些，脚下的路却愈发难行起来，为了防止囚犯越狱，大理寺地牢被设计成了迷宫的样式，到处都是七弯八绕的过道，里面关押着不少蓬头垢面，身穿破烂囚服，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神采的犯人。
忍受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阵阵恶臭，李昀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终于在一处稍显洁净的牢房前站住了脚。
仿佛听到了动静，原本靠坐在墙角、发髻散乱的陈霄缓缓直起了身子，李昀见到他胸前的道道鞭痕，不禁也感觉自己的牙花子一阵酸疼。
“这些拿去请兄弟们喝酒。”掏出二两银子交给为自己带路的差役，李昀朝着对方拱了拱手，“可否让我二人单独说话？”
得到打赏的差役喜笑颜开着离去，这一间监牢内只剩下隔着牢门对视的李昀与陈霄。
“想不到鲜于老贼竟然如此狠厉，宁愿用亲生儿子与我一命换一命。”
李昀摇摇头否定了陈霄的推断：“鲜于家的长子死在两年前的云南曲靖城，鲜于怀是唯一的嫡出血脉，虎毒不食子，鲜于仲通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用自己的儿子来陷害你。”
陈霄蹙眉凝视，忽而冷笑一声：“换言之，殿下是觉得此事果真是我所为？”
“也不是。”李昀继续说道，“陈兄的目标是鲜于仲通，杀一个鲜于怀显然不能达成报仇的心愿，反而会打草惊蛇，此举有如你之前诬陷鲜于怀当街殴打你一般，是一招逼死自己的臭棋。”
陈霄愕然，主谋既非鲜于家也非自己，那还能是谁？
“难不成是有人准备坐山观虎斗，从而坐收渔人之利？等等！”仿佛一桶冷水当头浇落给他来了一个醍醐灌顶，陈霄猛然间清醒了过来，“殿下的意思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剑南军组建完成，杨国忠手中的军队数量再一次得到了扩充，算上这一次所组建的敦煌援军，他直接掌控的军队人数已然达到了十八万之众。
这一笔军需，陈家的钱庄承担了八成，杨国忠自己的小金库几乎分文未动，这便是他可以将陈霄抛弃的底气所在。
如今只需要拷问出陈家金矿的具体位置，陈霄便可以永远消失了，至于银票上隐形墨汁的制作方法，只要掌握了岭南道内的那一处金矿，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要也罢。
“以我与鲜于家之间的冲突将我定罪，不明真相的外人只会觉得是鲜于家的报复，他杨相爷非但毫无损失，还可以在百姓面前刷一波刚正不阿的好感度，果真是好手段。”
李昀点头赞同陈霄的推论：“如果这一切都是杨国忠所为，他显然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即便你的嘴再硬也无济于事，恐怕这时候一道军令已然传去了剑南，大军开拔目标直指岭南交州城，陈家若是不交出金矿，只怕会落一个全族皆被屠戮的下场。”
抬眼看向囚牢内的陈霄：“是你自己交出金矿，接着被秘密处决，亦或是整个陈氏一族跟着你一起陪葬，金矿依旧落于杨国忠之手，陈兄打算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