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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
道路在太阳的照耀之下,泥泞混沌最终凝结起来,开始可以承载重担了。
在潼关之处,张辽带着前锋部队正在次第出发。
即便是在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周边的斥候和警戒依旧一点都没有少。
先是骑兵前出,到了一定距离之后散开,控制高地和要道,后续的长长的步兵队列才跟上,最后就是大批的两轮辎重马车。
虽然说斐潜在河东平阳一带也研制出了四轮的辎重车,但是这一次进军山东,却只选用了两轮的辎重车,
四轮车的转向机构研制出来并不难,难在暂时还没有足够好的材料来制造可靠的前轮转向装置。
黄氏工房之内可以制造出单立轴的转向机构,但是这玩意不仅易损坏而且承重能力还弱,而想要更好一些的转盘式的转向结构,就需要精密金属构件,远超现在的技术条件条件了。
而且再加上四轮辎重车对于道路的要求比较高。如果是在平阳或是关中那种相对比较平坦,最主要是在斐潜的推动之下,对于官道都有重新的修葺和铺垫,即便是在雨天也不容易陷入,但是一出函谷关,那些黄土地面就不太适合四轮车了,别看现在这几天没下雨,但是万一下雨了,那么四轮车陷入泥泞当中,那可就真要人命!
还有一点是比较有意思的,就是两轮车是天生比较适合于配合骑兵作战的……
就拿转弯半径来说,双轮车改装的战车,可以在狭小区间内转弯,甚至在一些路面还可以通过人力扛着通过,但是四轮车么,转弯半径至少是两轮车的一倍,在战场狭窄空间反而成为累赘。
张辽带着前锋出动,过了函谷关之后,就等于是进入了相对开阔的地域,大规模的兵马行动,是完全没有办法屏蔽曹军的侦查的。尤其是在河洛地区,肯定有曹军的明暗岗哨,远距离就可以看见大规模部队扬起的尘土,所以保持必要的机动性就很重要。
斐潜带着庞统,在土塬至上,目送张辽等人率先出发。
庞统在斐潜身边低声说道:『刚收到了消息……徐公明已经到了江陵,和曹军水寨隔江相对。若是江陵可破,这南北夹击之下,曹子孝就是只能退兵……』
『江东水军囤于柴桑,』斐潜回应道,『虽说江东新败,未必有胆量再度出兵,但是我军也是长驱而进,长江水道粮草调运还要小心。』
庞统点头应答,『主公放心,徐公明诸葛孔明皆为谨慎之人,定不会给江东有可乘之机。』
斐潜说道:『川蜀水军,成军日短,江东舟船,累数众多……而且江东之辈,素来毫无信誉,常行宵小之举……传令给徐公明,不可大意。』
庞统应是,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主公……是否之前鲁子敬,多有不敬?』
庞统直觉到斐潜对于江东没有什么好印象。
斐潜摆摆手,『非鲁子敬之故,乃江东之地所限也。』
在大汉当下,还没有形成环境影响人的成型学说体系,只有类似于近朱者赤等的言论,而江东江南之地,可以说是从三国到明末,频繁出现『只顾小家不顾大局』的现象,本质上其实是特殊政治经济结构下的历史规律体现。
『江东之地,水网密布,河道纵横,此乃江东水军之利也。』斐潜缓缓的说道,『然此之利,便是百姓之弊啊!』
庞统愣了一下,不太能够明白。
斐潜指了指在眼前蛇形而进的部队,『且问士元,百姓可有此兵马?即便是百姓有此心,可有此财费乎?』
庞统自然是摇头。
『便是如此,』斐潜微微叹息,『兵甲所费不菲,百姓安可有之?江东水军犀利,是江东百姓之福,抑或是江东士族之福?水网密闭,河道为堑,豪强可以坞堡为据,以水军制民,抗拒府衙,此乃江东之特性也……非鲁子敬,或是孙仲谋可改之,故江东多败坏,皆缘于此也。』
庞统吸了一口气,他隐隐约约能明白斐潜的一些意思。
斐潜其实有些可怜孙大帝,毕竟在历史上,三国时期江东豪强如顾、陆、朱等大族均以坞堡为据点,掌握私兵与田产,使得孙氏政权只能被迫采取『军事打击』加『政治妥协』的双轨策略,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搞到最后都变成紫脸了,或许真是被憋屈得发紫的……
不仅是在三国,直至至明代,江东江南依旧如此。这种分散性的先天地域结构,演变为『市镇经济』加『士绅自治』的模式,形成了独立于中央的经济循环体系。因此每当中央政权试图加强对于江东江南的控制之时,便立即遭遇地方利益集团的联合抵制。
清朝初在江南屠城,或许也有一部分江南之人是为了民族在抗争,但是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当时清朝没搞明白江南的特性,还想要以对待直隶乡绅的态度来对待江南……
简单来说就是没谈拢利益分配。
后来大体上谈妥了,不就水太冷了?
如今江东的部曲私兵制度,使江东的军权实际上是分散于世家大族之中,即便是主将战死,其部曲也会由其未成年子侄继承,形成『少年掌兵』的特殊现象,其本质就是高等贵族的血脉传承,和春秋战国时期的楚国没什么两样。
历史上到了明代之时,江东江南的这种关系,更演变为『乡绅、官僚、官商』的铁三角,朝堂之中科举出身的士大夫,七八成都出身江南地主家庭,他们通过『诡寄』、『投献』等手段避税,甚至策动官僚体系对抗中央朝堂。并且严格限制人口流动,强调阶级等级,明代江南『世仆制』将人口分为良贱两籍,贱籍的人身依附关系世代延续。明面上似乎是雇佣,但是实际上就是奴隶。而且还在文人墨客里面鼓吹所谓『自梳女』,所谓『世代忠仆』,以此来麻痹百姓民众,使得直至后世近现代,依旧有大批的江南人,会下意识的区分谁是城里人,谁是乡巴佬,谁是苏北穷鬼,谁是浦东贵族……
关中北地,以及中原地区,很多地方因为地处干旱或是半干旱的农业带,不仅是需要大规模水利协作,而且因为土地平整,无法天然形成分散的小庄园体系,更多的是大庄园,于是就更容易出现较大范围的集权政体,也就自然有中央集权的需求。
而江南『水田经济』加上『河道市镇』的组合,使地方势力始终保有对抗中央的物质基础,而很显然,孙大帝无法打破这个结构,所以不管孙权如何妥协,如何权谋,没有彻底改变政治环境,也就是治标不治本,循环往复而无效做功罢了。
『主公,若是如此说来,』庞统皱眉说道,『江东岂不是难治之?』
庞统听闻了斐潜如此论评江东,一方面觉得新奇,另一方面也觉得棘手,毕竟人的事情还好说一些,若是江东环境使得江东政治如此,岂不是换谁去都没有用?
『江东之事,也不是全无办法……』斐潜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远处队列之中一阵喧哗。
原来是斐潜和庞统交谈之间,行军队列里面出现了一些问题。
斐潜抬头看去,发现是一辆炮车显然是坏了。着急的军校到了炮车边上,大声的呵斥着,让兵卒将炮车先推到路边……
斐潜看着那几个炮兵满头大汗的换轮辐,不由感触道:『山东,江东……夫天地之道,贞恒以成化,君子之行,夙夜而匪懈。今予观前路修远,若九嶷之崔嵬,途次险巇,似龙门之激湍。当此之际,惟持重守静,方能立不世之功也。』
这炮车显然在出发之前就检查过,但是谁又能确保检查一定有效,抑或是不遇到任何的意外?
『今人或矜伐于微勋,或躁竞于近利,譬若春冰履薄,夏露晞阳,安能致远乎?临深履薄以慎独,朝乾夕惕而勤行。如此,则虽道阻且长,终有云开月朗之时矣。』斐潜转头看了看庞统,『你我共勉之。当下就先着眼于山东吧,至于江东,当可徐徐图之。』
『主公英明。统当谨记。』
……
……
邺城。
丞相府。
忽然一阵大风袭来,扯得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恰似催命符般搅得曹丕心绪纷乱。
昨日才开的花,今日就被大风摧残得不成样子。
花瓣碎落,扫过青石台阶。
曹丕攥着刚送到他手里的信报竹简,手指骨节发白。
曹操自从潼关溃败之后,坊间流言如野火燎原。
有人说曹操快完蛋了,即将步入袁绍后尘,也有人说曹操发疯了,想要拖着山东之人一起灭亡,还有人讲曹操已经和斐潜谈好条件了,等斐潜兵出函谷关,便是会将天子献给斐潜……
有些传言虚无缥缈,有些却说得有鼻子有眼。
虚无缥缈的那些传言,听过就算了,大多数都不会当真,但是那些有些鼻子有些眼的,就比较可怕了,毕竟恐怖谷效应并不是有了这个名词之后才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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