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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闹市。
四处的吆喝声, 人来人往。
布坊门前华光溢彩的布匹,胭脂粉铺飘来的腻子香,推着木车卖簪梳的阿婆,清一色的小吃, 卖糖人的卖糖葫芦的卖桂花糕的卖阳春面小混沌的。
这里是人间最繁华的城池。
红衣少年站在人群中央, 他未走动, 在人流里被撞来推去,像是线断了的风筝, 从空中掉落下来, 被人东踩一脚西踩一脚,还要被嫌恶挡住了路。
少年有些茫然, 被人群推搡着撞到了木车上,木车不稳, 簪梳哗啦掉落下来。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对不起。”
阿婆乐呵呵地笑着,“不妨事!”
少年蹲下身,一个一个地去捡。
阿婆推了一把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囡囡,你也去捡。”
羊角辫奶声奶气, “大哥哥, 我帮你。”
阿婆先前就注意到这个长得仙人似的娃娃, “孩子,你怎么不走勒?”
少年愣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自己在哪。”
羊角辫大声道:“大哥哥迷路了!”
阿婆问:“着家的路都忘勒?”
少年沉默地摇首。
羊角辫歪头去看阿婆:“奶奶奶奶,大哥哥笨!”
阿婆拍了下羊角辫的后背:“净说胡话!”
羊角辫又扭回头,“大哥哥,你爹爹跟娘亲呢?”
少年轻声道, “忘记了。”
最后一柄木梳被捡起,少年拿衣角擦拭掉灰尘,放回到木车上,“对不起。”
羊角辫:“大哥哥再见!”
阿婆推着木车慢悠悠走了,羊角辫跟在阿婆身后一蹦一跳。
少年看了他们一会儿,挪到了墙角站着。
他是突然出现在这的,好像眨了下眼,就从另一个地方到了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自己是谁。
前尘尽忘,不知归处,也不知去向。
那他叫什么呢?
少年抬眸看了眼天,日光刺眼。
就叫盛昭吧,他想。
·
彼时,大开的城门迎来一位提着一柄长剑的仙人,他在炎热的夏日也披着厚重的鹤氅,白衫徐徐。
两百年前仙魔大战,无妄以杀入剑道,展万里剑域,日月光影泯灭于无形,剑斩魔尊之首。
一剑成名,以一人止两界的生灵涂炭。
天道降下无量功德金光,世人敬其为仙尊。
邬钰险死环生,身受重伤,在天山闭关断断续续近两百年,勉强捡回一条命,这些年也在修界生死存亡之刻出来主持过大局。
伤势痊愈出关的那日,他面见了剑宗新任长老谢琮,跟人说,他想下山走走,“人间有我的一份机缘。”
谢长老坐到了如今这位置上,该知道不该知道的秘辛都知晓得差不多了,比如宗门世家忌惮于仙尊,无数探子皆守在剑宗山下,比如仙魔大战后无数人想至重伤的仙尊于死地,只为求修界权衡——无人可立仙门百宗之首,比如这两百年里数不清的加害。
比如,正因为有仙尊自封在天山,所以剑宗在修界无人敢犯也无人敢敌。
谢琮跪下,“仙尊,宗门由我们来守。”
邬钰在人间走遍大大小小无数城池,连机缘的半分影子都没见到,他进了朝城。
很难想象,有这么一个名字的城池也有污水沟渠,这么繁华的一座城池也存在穷困潦倒的乞儿。
修炼到邬钰这个境界,很多时候他可以感知到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东西。
再比如,跟污水沟渠旁被乞儿围起来的少年对视的第一眼,邬钰就知晓他寻了多年的机缘寻到了。
邬钰半跪着,看着眼前被自己打理干净的少年,“我摸你的根骨,你才年约十六,为何不归家?”
少年静静地回,“我没有家人。”
邬钰:“那你要跟我走吗?”
半响,盛昭牵上了邬钰的手。
时隔几月,邬钰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后,道:“我第一次当师尊,很多地方都要学,只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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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钰闭关时,也有嫌少几次感受到如出一辙的莫名机缘,只不过他那时在天山闭的是死关。
仙门百宗虎视眈眈,他伤势未痊愈前,迈出天山半步,就是自寻死路。
直到邬钰入藏林秘境,观三生镜。
他以异界魂,陪伴盛昭渡过了漫长的上一世,一帧帧一幕幕,他一一看了过来。
邬钰活了几百年,头一次觉得十几年的光阴这么长,这么难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小弟子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在最适合少年轻狂、意气风发的年纪,会这么安静,这么沉默,这么怕生。
他也终于明白,在他闭关的这些年,那些莫名其妙的机缘是为何而来。
他在呼救。
他在说,他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