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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太后问了,陶君兰自然也没有不回话的道理,当下便是摇摇头道:“想想也无非只是要么给姜侧妃找些事儿做,要么只能送去别院静养了。”
一般来说,大家都是这么处置的。要么送往寺庙静修祈福,要么就送去别院静养。这样名声上既好听又不至于显得自家太过刻薄,而且,也不至于让人揣测内宅里的事儿。
陶君兰觉得姜玉莲的下场也不外乎就是这两种。
谁知太后却是皱了眉头,然后语气加重了几分道:“她毕竟是慎儿的生母。”
陶君兰顿时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不愿意这般处置姜玉莲,想让姜玉莲依旧养着慎儿,依旧体面的留在端亲王府或者宫里。
若是换一个人也就罢了,给太后几分面子也没什么。只是……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提醒太后:“这是王爷的意思。”她觉得这是太后误会了。要知道,这不是她的意思,或者说不仅仅是她的意思。就算李邺会答应此事儿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不合适,可是不管怎么说,李邺是同意了的。
既然是李邺同意了,那么显然这事儿就不该她担当着责任,然后让太后误会。
陶君兰觉得,她大约是心里早有准备,所以才会丝毫不觉得太后这样的想法和作为奇怪。她心里忍不住怅然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太后的看法和做法,有时候真是叫她觉得有些头疼。
大约这辈子不管她做什么事儿,都是不可能改变太后对她的印象和看法了罢?
好在她也并不算太在意这事儿,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她天天都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了?然后处处小心翼翼,只想着能不能叫太后满意。那这样,日子也没法子过了。
但是要说完全不在意,显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陶君兰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太后的反应和态度忽视掉。
太后显然并不相信这是李邺的意思,当下只是言道;“那毕竟是慎儿的生母,将来慎儿长大后,咱们又如何向他交代?纵然你此时觉得是为了慎儿好,可是焉知将来慎儿不会埋怨与你?”
陶君兰低下头去。太后说的这些,当然还是十分有道理的。至少,是极能说服人的。若她是慎儿,怕是也会对将自己和亲生母亲分开的人心有所怨罢?
只是……“太后,一时心软带来的结果,只会更加糟糕。将来慎儿会不会埋怨怨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姜玉莲的品行和性格,都不适合养孩子。”陶君兰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说实话,若是慎儿将来和姜玉莲学,对旁人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遇到事情更是不顾后果,那又当如何?”
太后张了张口后又闭上,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此反复几次,最后才皱眉道:“慎儿将来未必会长成那样。”
陶君兰叹息了一声:“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昔有孟母三迁,所谓何事?”
太后便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的确是如此,她反驳不了。
“可也不必要真将姜玉莲送走。”太后最后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头疼:“端亲王的女人本来就少,如今再送走一个,那就更少了。叫人看着,未免觉得寒酸不像话。”
陶君兰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来:大约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太后其实为的就是说出这句话罢?为姜玉莲说情是假,让她给李邺纳妾是真。
陶君兰看着太后,倒是觉得太后是真给足了自己面子:若是以前,太后大可以直接塞女人进府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这般委婉一番?
又或者说,是李邺的坚持拒绝起到了作用。至少是终于让太后知道了随意塞人根本是没用的,也不过是多给端亲王府添两个吃饭的人罢了。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倒是都是一样的。
陶君兰微微有些感慨,可是很快却仍是笑着拒绝了太后的提议:“王爷身子本就不好,太医说了于女色一事上最好多克制一些。再则,如今慧德太子刚没了,作为兄弟和臣子,王爷是要戴孝的,此时自然不好亲近女子。最后便是,如今时机也不合适。寻常女子府里已有了,可要这时候抬进门身份高贵些的,怕又是会让那些御史们乱猜想了。”
此时不管李邺和哪一家显赫些的家族联姻,都会被人说是收买人心,拉帮结派。这一点上,陶君兰倒是完全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不过,那个第一条却是她胡诌的了。李邺身子不如寻常人健硕底子好是事实,不过也没说要在女色上克制,只是太医嘱咐过,不可酒色上放纵。
所以,其实李邺的身子再来几个侧妃或是妾侍都是没问题的。问题只在于——她不愿意。
是的,她不愿意让人再来分享李邺。她当然知道她这般是逾了规矩的,而且放眼古今像是她这样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她却还是更愿意遵从本心。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她之前就勉强过自己。可勉强的结果,她却是不想再尝试了。人生匆匆,又何必如此处处都让自己不痛快?
就像是李邺说的那句话:纵然不顾别人的看法和眼光做事儿,那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唯有如此,才能痛快恣意。
当然,这种痛快恣意也是在并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不过,她想不给李邺纳妾,不给李邺塞其他女人,又何尝会伤害其他人?相反的,她这般做,倒是救了人罢?毕竟,进了端亲王府也不会受宠,与其过那样索然无味的日子,倒不如让那些女子寻个好夫婿,做正经的正妻不是也挺好?
陶君兰给出的这些理由,显然太后都是不能说不在意的。最终,太后长叹一声:“罢了。你觉得不妥也就罢了,我老了,又何必参合这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萧索之味。更有些怅然和自嘲。
陶君兰心里有些不好受。看着太后日益苍老的样子,她甚至有点儿心软,想干脆答应了算了:毕竟太后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若是这般能叫太后舒心一些,作为小辈她牺牲一些又如何呢?
不过这样的念头,到底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最终她还是铁了心扭过头去不看太后,低声道:“这样罢,我将姜玉莲接回王府,慎儿就留在太后您身边罢。至于教养嬷嬷,我想这个由太后您来安排,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太后倒是看了陶君兰一眼,随后一笑:“不必了,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老了,也给不出你什么好主意了。”
陶君兰只听太后的语气,就知道这是太后恼了自己,更是有些赌气的意思在里头。只是她除了苦笑之外又能做什么?答应太后给李邺塞女人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还是只能紧闭着嘴巴不张口。
陶君兰的沉默显然不能叫太后满意,太后最后哂笑一下,道:“我倒是想看看,现在不合适,以后是不是也不合适。”
太后的意思陶君兰明白,这是太后在提醒她,此时就算不同意又如何?将来说不定一样是只能被逼无奈的同意。那时候,那些女子身份只会更加高贵,也更难对付。
陶君兰淡然言道:“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也没什么不妥的。”只要她能阻止,她一定阻止。而她没有能力阻止的时候,她的确也是无可奈何,可是至少她不会觉得懊恼和后悔。
毕竟,她努力过了。只是天意难违而已。人这辈子,最难做到的就是无愧于心,可是偏偏只有无愧于心,才是最叫人痛快的。
太后倒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觉得陶君兰就像是一块石头,油盐不进,更无从下口。
最后,太后只得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皇后最近有什么动静?”
“倒是没什么动静。慧德太子的事儿,毕竟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倒是庄王妃最近频频进宫给皇后请安。”转移话题陶君兰自然也是十分乐意的,所以回答得飞快。
太后皱了皱眉头:“庄王妃看来果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庄王妃的目的,她当然也是十分清楚的。事实上,大约是没人不清楚吧?
“三个月后,让朝臣联手上折子,立新太子。”沉吟片刻后,太后便是如此断然言道:“不可再拖下去了,否则只恐夜长梦多。”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而此时得了太后笃定的话,她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欢喜无比。太后这么说了,那么显然到时候太后是打算也向皇帝施压了。
“另外,那个谷道人,寻个机会发落了罢。要是抓不住把柄定罪,暗中处理了也行。”太后最后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起谷道人的时候,语气里明显更是带着厌恶的味道。显然太后并不喜欢这位谷道人。
太后这话太过果决,又太过轻描淡写,倒是叫陶君兰怔了一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