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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赴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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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么多,难道你以为朕就要免你一死?”皇帝近乎恼羞成怒,便是如此言道。

陶君兰微微垂头,却是道:“妾并不这样认为。”

“那你何必多言?”皇帝轻嗤一声。

“不过是想让皇上您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番苦心,让皇上您明白,这件事情错了的人究竟是谁。横竖都要死,妾自然是想死得有价值一些。”陶君兰坦然言道,看向皇帝:“皇上您贵为天子,想来也不会因为妾的缘故连累他人。王爷是您的儿子,您自然是不会亏待迁怒王爷。唯有拴儿和明珠叫我放心不下,还请皇上替王爷选妃时,务必选那德行良善,脾气和婉的大家闺秀。拴儿也就罢了,明珠将来的婚事,还请皇上和王爷一定慎而重之,务必替她寻觅一个良人。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说完这番话,陶君兰便是深深一拜,再不言语。俨然一副坦然受死的摸样。

陶君兰如此态度,却是吓到了李邺,李邺几乎是立刻也出声道:“儿臣才是最该受罚之人,请父皇饶过陶氏一命!拴儿和明珠都还小,不能没了亲娘看顾啊!儿臣小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如今却是不想再让自己儿女再吃这样的苦!他人再好,总归不是亲娘,如何能代替?”

说这话的时候,李邺俨然动容,语气几乎是哽咽。

陶君兰看不见李邺神情,却也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泪水落在地毯上,很快却是又消失无踪。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悔意的。当时她只以为皇帝看在端亲王府的份上大不了小惩大诫一番,总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可是没想到……

皇帝已和往日大不相同了。如今的皇帝身上,已经找不到仁慈和善这些东西。反而残酷冷血更甚。

她倒是没有后悔替陶芯兰顶罪,而是只是觉得自己太冒失。应该想个别的法子,而不是如今这般——而且,她也着实不该激怒皇帝。

只是看皇帝这样,她纵然后悔也是无用了。所以,她的心便是犹如坠上了大石,沉沉的落入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中,再看不见底。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心里是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以及还有歉疚。对李邺的歉疚。她之前的坦然,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陶家人,纵然是死,也该死得有气节。而不是痛哭流涕,怯懦软弱。

皇帝良久没开口,只是目光复杂的在李邺和陶君兰身上来回梭巡。

张嬷嬷跪下替陶君兰求情:“求皇上饶过陶氏一命罢。”

宝船太监也是跪下了,“皇上,还请三思啊!”

然而皇帝最终却是没听进去这些求情之言,反而言道:“既陶氏觉得自己并无大错,出言顶撞以下犯上,便是改为鸩酒一杯。”

在皇帝看来,改杖杀为鸩酒一杯,已然是格外开恩了。

陶君兰心中一凉,又恐怕李邺情急之下再说出什么话来,便是抢先谢恩:“妾叩谢皇恩,愿吾皇安康!”

皇帝又看了陶君兰一眼,忽又开口:“册封陶氏为端康夫人,以亲王妃之礼入葬。记入玉谍。”

这是死后封妃的意思。陶君兰没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没达成的心愿,居然在死后就要达成了。当然,她不认为皇帝这是因为对她心软的缘故。想来,也不过是为了拴儿和明珠罢了。虽说是死后才成了端亲王妃,可是毕竟也是正妃了。那么拴儿和明珠就是嫡子和嫡女。

身份一下涨了一大截。纵然之后李邺再娶王妃,也绝不可能再威胁到拴儿和明珠。

或者,这也是皇帝的心软动容,却是为李邺。李邺那一番话,到底还是影响了皇帝的。

一时之间,陶君兰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却是只能再次谢恩领赏。

“带下去罢。”皇帝摆摆手,却是不再看李邺一眼。声音里也有几分疲惫。

李邺木然的看着皇帝,当下便是要开口。他想,若是陶君兰去了,他还有什么意思?就算将来真问鼎天下了,又还有什么意思?无非是真成了孤家寡人罢了。

然而,没等到他开口,却是听见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皇帝,你仍是要执迷不悟吗?”

众人一惊,都是下意识的向太后看过去。却见太后果然睁开了眼睛,却是锐利的看着皇帝,面上全是失望之色。

众人心中一喜,随后又捏了一把汗:太后刚醒来就这般说,皇帝只怕又该生气了罢?

然而太后却是不惧,毕竟身为皇帝生母,太后又有什么可惧怕的?纵然天下人都不敢指责皇帝痛斥皇帝,她却是敢的。

而李邺则是觉得看到了希望,只满含期盼的看着太后。只差没出声请求太后救陶君兰了。

陶君兰也是微松了一口气——太后若是保她,想必也是有希望的。

皇帝则是微恼的皱了眉头,“母后刚刚醒来,还是好好休养罢。”这话的意思,便是让太后莫要再管这些事儿了,好好颐养天年才是。

“皇帝,当初你父皇可曾压制过你?你父皇可曾提防过你?你想想,当年你父皇是怎么培养你,手把手教你处置政务的?”太后不再看皇帝,只是闭上了眼睛,语气却是更加的失望和痛心:“你们兄弟之间,也曾有过争斗,可是你父皇最终还是保的是你。为什么?因为先皇心里明白,你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个。为了天下黎民,为了江山基业,他还是不遗余力的扶持你。否则,你以为你父皇去时,你又如何能那般轻易的就掌握了朝政?”

“可是你再看看自己是怎么做的?!”太后的声音陡然凌厉拔高,振聩发聋叫人心惊。

皇帝沉默片刻,却是不能否认这件事情,只道:“父皇英明。”

“先皇若是早预料到你有这么一日,先皇必不会再扶持你。”太后痛心疾首道:“他若是知道你会迷信丹术,若知道你因为忌惮太子坐大放任其他皇子提拔其他皇子,让他们牵制太子,他若知道你今日如此忤逆,如此残暴不仁不讲道理,甚至威逼自己的儿子。他绝不会再选择让你继承皇位。当年先皇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之时,是如何做的?是尽量与你铺路。可你呢?!皇帝,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

太后身体状况并不好,这么一连串的话说出来之后,便是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张嬷嬷担心至极,哭着哽咽相劝:“太后息怒,您要保重自身啊!”

皇帝张了张口,却是发现自己真的辩不出半个字来。太后说的这些,都对。他的确是不如先皇。他的确是……

太后冷冷的看着皇帝,待到气息喘匀了后这才又继续言道:“皇帝你为什么不说话?可是说不出辩驳的话?如何为君,先皇是教过你的。你为何全都忘了?以前,我觉得你是好皇帝。可是现在,皇帝你自己摸着心口看着苍天问问,你是不是个好皇帝!起义军连连逼近,江山岌岌可危,你不想着如何平乱,却是一味迷恋丹道长生这种虚无缥缈之物。你如何对得起苍生百姓?如何对得起先皇临终的那一番嘱咐?”

皇帝终于再顶不住,起身跪下了,“太后息怒,儿子错了。”

“你的确是错了。”太后闭了闭眼,语气疲惫失望:“为了一个道人,你竟还质问与我。看来你是当皇帝太久了,已然目中无人了。我知你怨恨我多事,觉得我阻碍了你的长生大计。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再留着碍事。只将你赐给陶氏那一杯鸩酒饮了就是。”

说完这话,众人自然都是惊惧。皇帝更是动容,忙磕头道:“母后!”

“住口!我没有你这样糊涂的儿子!”太后冷冷出声,目光刀子一样凌厉。随后看向宝船太监:“宝船太监,还不快去拿酒来。”

宝船太监自然是不敢的,只能连连磕头。连话都是说不出来了。

张嬷嬷也是急忙相劝。

“罢了,张嬷嬷你去。”太后疲惫吩咐,末了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陶君兰,出声道:“以往我只觉得你是个有心计的,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你继承了陶致勿的气节。你也是个好姐姐。只是,你这次却是错怪了芯兰。她并不曾夹带毒药给我。那毒药,是我从前留下的。”

陶君兰一怔,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太后则又是说下去,这次却是对着皇帝:“谷道人暴毙的样子,皇帝你可曾觉得熟悉?当年林氏,就是这么死的。你可想起来了?此事和陶氏无关,你也无需赐死她,更不必觉得和邺儿有关。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去了之后,皇帝你将我葬在你父皇身边。除此之外,我也寻了与谷道人一脉相承的道士,一个师傅教的,想来那道人也是什么都会的。你是愿意让他继续给你炼丹寻求长生,还是愿意问问他到底能不能长生,都随你。”

说完这话之后,太后便是不再发一言,兀自闭目不再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