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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宫本只是闲聊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正事。喝完一杯茶,陶潜推说队里让他们尽快回去,便告辞出来。他一看时间,回到单位也到下班时间了,便放小齐下班。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舅舅,直接回家了。
舅舅一直很疼陶潜。陶潜上中学的时候,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学校食堂伙食很差,舅舅家离学校比自己家近,舅舅家里做好吃的了,比如包个饺子什么的,常把陶潜叫去吃饭。
陶潜不太喜欢舅妈,舅舅是个老好人,舅妈却是个比较尖刻的女人。舅舅有个儿子,被舅妈惯得很厉害,学习不好,调皮捣蛋的事却落不下,一直不让家里省心。长大之后除了一事无成之外,还经常犯些小毛病。按当地话说,就是很不着调。
难怪舅舅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唉,人家小潜是咋教育的?”
表弟比陶潜只小不到两岁,但性情却差很多,表弟的鲁莽与陶潜的沉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的时候陶潜和表弟一起玩过,稍大之后便玩不到一块儿去了。陶潜曾经纳闷,自己家很和睦,舅舅夫妻俩却总是争吵不断,这么近的两家人,差别怎会如此之大呢?学过心理学之后,陶潜开始明白,一个孩子的成长原生家庭是关键因素,一开始他认为表弟性格上的问题主要是由于舅妈的尖刻自私造成的,后来觉得舅舅不讲原则也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舅舅和舅妈长时间的性格不和和感情冷漠。
陶潜进到家门,看到舅舅已经来了。舅舅拉起陶潜的手,亲得不得了。上次见面还是在春节的时候,陶潜去给舅舅拜年,现在几个月不见,看出舅舅显老了一点。陶潜父亲比舅舅大五岁,但两人站在一起,父亲倒显得比舅舅年轻些,看来夫妻感情不好、家庭关系不和对舅舅身体的影响蛮大的。
想到这些,陶潜心里十分心疼舅舅,张开双臂,夸张地给舅舅来了一个拥抱,倒把老实巴交的舅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舅舅那个年代的人还不习惯这样张扬的表达方式。
舅舅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闹。”
陶潜见到舅舅很开心,话自然比平时多。对舅舅一家,他只对舅舅亲,因此忘了问舅妈和表弟近况如何。他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才发现舅舅心事重重的,似乎有话要说。果然,吃完饭后,舅舅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神情尴尬地看了姐姐姐夫一眼,对陶潜说:“小潜,走,到你房间去,舅舅问你个事。”
陶潜的母亲瞅着弟弟:“什么事这么神秘?姐都不能听啊?”
“姐姐姐夫在,我就不好意思说了。”
陶潜见状,起身领着舅舅来到自己房间,请舅舅坐在自己的床沿儿上,他靠在床边的书桌上,等着舅舅说话。舅舅窘迫地搓着手,不知从何说起。
陶潜见状,主动开口问道:“是表弟的事吧?”
陶潜的表弟很不争气,从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在社会上东游西逛的,一直没有稳定的职业,干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都干不成,还惹了不少事,舅舅没少给他擦屁股。前一阵陶潜听母亲说,表弟弄了个棋牌室,生意还不错,不会是棋牌室出了什么事吧?
舅舅是个老实得有些窝囊的男人,很少开口求别人,今天厚着脸皮来找外甥,肯定是为了儿子。果然,舅舅点点头说:“嗯,救救你弟弟。”
原来,陶潜表弟开的棋牌室让派出所给封了,因为在棋牌室里有赌博被人举报了,表弟现在还被派出所拘着呢,不仅棋牌室要查封,会被罚款,表弟还有可能被治安拘留。
陶潜是警察,舅舅希望他能帮忙找找关系,救救表弟。
最后,舅舅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完了,我还有什么指望?你说什么都得救救他。”
舅舅的要求让陶潜十分为难。中国人有事喜欢找亲戚、熟人帮忙通融,陶潜知道队里或局里这样的事也不少,不仅普通警员有,领导也有,而且领导更厉害。不过,并不是什么事都能通融的,对大事很少有人敢违反警务纪律,但对有些可以“小事化了”的事帮帮忙的还是不少。
表弟的这件事就属于可以“小事化了”的事,但平时陶潜对这类歪风邪气很反感,看不惯别人这么做,更不容许自己这样做。
记得刚工作的时候,他遇事喜欢较真,有一次接到一个案子,一个学生家长报案称,学校的副校长骚扰过她的孩子,但副校长坚称,那家长希望能为孩子调班,学校没同意,因此借机报复。
陶潜本来认为学生家长证据不足。家长说副校长骚扰她孩子,但没有提供可靠的证据。而副校长所说的家长要调班的事情,被证实确有其事。警察办案最重证据,按当时的情况的确拿副校长没办法。
正在这时,陶潜的领导却忽然让他不要再查了。初出茅庐、血气方刚的陶潜追问为什么,领导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陶潜看出那副校长肯定托关系了,这正说明副校长有问题,不做亏心事的话,用得着托关系吗?
结果,陶潜一点没买领导的帐,继续调查,想办法帮孩子家长取证。后来领导便派他出去学习,借机把这个案子交给别人办理,最后是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后来,这种事情见多了,陶潜便没那么义愤填膺,甚至习以为常了。让他心安理得的是,他并没有帮别人办过这种事。现在,舅舅提出让他帮忙,他有种本能的抗拒。但看到舅舅着实可怜,从小那么疼他,他的心又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