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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原墟的墟口濠沟里边有三间草屋和一间草棚。草屋是鹿原人平日放柴草家什的地方,如今被蚩尤临时改作看押人俘的场所。屋里挤满了俘人,俘人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本墟的,也有外墟的。
草棚则为一楼一底,上面是值岗兵士放哨的地方,下面则是看拥的一批要俘。要俘多为男人,他们是村墟里的族长,或参加族长召集会议的村墟主要成员,也有女人,她们或是村墟的老族母,或是长得年轻漂亮的妞儿。俘人的数目在不断增加,草屋和草棚已经装不下了,他们有的蹲在屋里,有的蹲在屋门口,有的干脆蹲在场地上,跟比较自由的烧釜做饭人混在一起。
陆吾和腕犄子被押送到草棚跟前,眼睛向草屋草棚两边扫了一下,便默不作声地蹲下来,好像谁跟谁都不认识一样。陆吾用胳膊肘捣了鹿犄子一下,鹿犄子也回了他一下,仍然低头不睬。鹿犄子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呢?这里的人他都认识,都是自己村墟和邻近村墟的人,如今都作为俘人被关在这里,谁见了谁心里都不好受。这次轩辕大长让他跟陆吾一起来鹿野,是因为他熟悉这里的地理和人情,可熟悉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被蒙着头押进村墟,如今又被送到这里,自己屁事也没做,想想实在丢人现眼,无脸见人。
俘人们本来都低着头在那里捉虱子,见陆吾和鹿犄子他们来了,都把头抬起来,看一眼新来的两位伙伴,打量着两人的年龄、力气和来历。鹿犄子是鹿原人,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向鹿犄子挤了挤眼睛,笑了笑。对陌生的陆吾,他们只看了一眼,便仍然低头捉虱子。陆吾又用胳膊肘捣了鹿犄子一下,鹿犄子终于抬起头,向周围看了看。
俘人们不论男女老少,都一律光着上身。年轻女子仿佛有些害羞,常常将双手捂住自己,但效果却适得其反。有时捉襟见肘,顾此失彼。一种不可名状的强烈而又神秘的欲念,驱使青年男子更要多看她们几眼,青年男子被她们的形体撩拨得意绪烦乱,心里像长了草一样扎痒难耐。
中年女子有孩子在跟前,可以时时把孩子揽进怀里,遮住别人的视线。只有年老的女人最无顾忌,也最随便,任他们去看,“看吧,要看就往这里看,要摸也中,别两个贼眼老盯着人家姑娘……”鹿原墟老族母拽了一下自己,哼了一声,又说,“那是谁?咋老低着头?瘟了咋的?当俘人孬啦?俘人也要挺起脖梗子,该看就看,别跟瘟鸡瘟狗似的!”她要用自己的话语让自己的族人振作精神。
鹿犄子抬起头,仰起脸。老族母一下子认出来了。她连忙奔过去,吃惊地小声问道,“犄子,你咋到这里来了,大长呢?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他在什么地方?他……”
鹿犄子指了指身旁的陆吾,小声向老族母说,“这是昆仑神将陆吾,大长派他来劝谕蚩尤,让我带路,我们就来了,没想到蚩尤他不识劝,几句话没说完,就要杀我们,后来就把我俩送到这里来了。”
“大长爷也真是的,都啥时候了,还派你们往老虎嘴里送吃的,这不是来送死吗?”老族母连忙向草棚顶上指了指说,“这里就在鳖孙子眼皮底下,说话不避静,走,跟我来!”
老族母领鹿犄子和陆吾钻到草棚底下。一条狗从草堆里明地一下窜出来,扑问鹿犄子。鹿犄子一愣,原来是自己的爱犬,只见那狗又是跳,又是叫,在他跟前撒欢儿。鹿犄子爱抚地摸了一下爱犬,便在草堆旁边蹲下来,这里看押的都是要俘。
一进草棚,老族母就小声向草堆那边说话,“丘,丘女子,你看谁来了?”伏在草堆旁边的丘女子抬起头,眼睛都直了。鹿犄子这时也看清了,那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鹿丘姑娘吗?她怎么也到了这里呢?她怎么会成为要俘呢?
“丘,你昨到这里来了?”鹿犄子颤抖着声音,一头扑过去,鹿丘姑娘连忙躲闪,双手连忙捂住自己,身体在鹿犄子的冲击下,“腾”地弹了下,抖动着,跳荡着,“别,别,别这样,让人看见,多,多不好。”鹿丘姑娘给鹿犄子挪开一块地方,让他坐下来。
“你咋到这里来了?你是要俘吗?”犄子问。”
“我”鹿丘女子不知说什么好。她怎么向自己的恋人说呢?
原来这草棚里的要俘也各种各样,有各墟的族长、族母,大小头面人物,也有并不管事的年轻漂亮女子。他们把年轻漂亮女子当作要俘,并不是要她们办什么重要事情,或供出什么重要情况,而是为了供他们晚上发泄兽欲,亲,摸,玩正是出于这个缘故,他们把鹿丘女子从鹿丘弄来了。
鹿丘女子跟鹿犄子的孩子刚刚生下来就在这场战争的虏掠中死掉了,地本来已经决定一死,但是来到这里以后,鹿原的老族母不念旧怨,开导她,劝慰她,使她又重新萌生了活下来的念头,如今鹿犄子来了,她终于又看到了这种希望的来临!
鹿犄子在鹿丘女子肩头上蹭了一下,苍媚“嗡”地一声飞散了。鹿丘女子回头看了鹿犄子一眼,原来鹿犄子的两只胳膊被反绑着,牛皮绳从胳膊根到手腕子绕了五六道,系得很紧,竟勒出了血,苍蝇闻到血腥昧,落在伤口处,鹿犄子觉得很痒,只得歪着头去碰,去蹭,谁知没注意竟蹭到了鹿丘女子的肩头上。
“疼吗?犄子?”鹿丘女子心疼地抚摸着鹿犄子的伤口,用嘴去吹那曾经被苍蝇爬过的地方,轻轻地,缓缓地。身体在鹿犄子的胳膊上紧贴着,它如同两颗跳荡的炽热的心脏般蠕动着。鹿犄子感到了温暖。温柔和温馨,感到了生命与活力在自己的血液里膨胀和崛起。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良药呢?比这更快地祛除创痛呢?没有了。这是最好的良药。
老族母心疼地看着鹿犄子,想给他治治伤口。但又到哪里去找草药呢?她想了想,突然从草堆里摸出两个鸡蛋,从草棚上抽出一条干牛尾,一边给鹿犄子驱赶苍蝇,一边让鹿犄子把生鸡蛋喝下去。她知道鹿犄子小时候有偷喝鸡蛋的嗜好,何况这鸡蛋又能帮助调养伤痛。
“乖孩子,看都把你勒成啥样子了!”老族母用牛尾驱散苍蝇,不小心甩在伤口上。鹿犄子咧嘴,情绪复杂地笑了。”老族母看在眼里,觉得这孩子突然之间长大了,翅膀长硬了。
老族母想起来了,去年秋天,鹿犄子跟鹿丘姑娘的婚姻曾经激怒了整个村墟氏族,她让族人们将鹿犄子绑在场地上,让全墟人抽打他,踢他,那鞭子也是牛皮的,皮鞭子抽得他身上左一道右一道血印子,他硬是咬着牙撑过来了;后来又把他吊在猪圈的梁头上,手脖子也勒出了血,他硬是一声不吭不叫,也撑过来了是啊,如今这点血,这点伤,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老族母连忙痛惜地说,“来,乖儿,我给你把皮绳解了。”她丢下牛尾,就要给鹿犄子解绳。
“那,那,那咋行?一会儿”鹿犄子躲闪着,“蚩的还要找我们说事!”
“下面是什么人叽叽咕咕?”栅上的兵的问。
老族母和鹿犄子立即向栅子顶上看了一眼,声音也变得更轻更小了。
“过来,把胳膊转到这边来!”老族母使眼色。
“不行,等一会蚩尤要找我和陆军酋的。”鹿犄子不愿意。
“傻孩子,你怎么也跟蚩尤一样,痴了?”老族母一边说着,一边解了皮绳。草堆那边,一个男人也给陆吾解了绳子。老族母将声音压得更低说,“你们得走,不能在这里傻等,大长还等你们回话!这里没有啥好商量的,人家都占了咱们的地盘,只能跟他们刀对刀地干了,回去跟大长爷报说去吧!”
陆吾和鹿犄子吃惊了,心也紧张得一阵狂跳。他们仿佛有千言万语,是感激?是钦佩,是崇敬?但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只好一人拉着老族母一只胳膊,用目光交流着感情。一切都在无言无声中进行。
天黑了。草棚外边临时支起的釜灶上空升腾着白色的热气,也弥漫着粥饭的芳香。蹲在草棚外边场地上帮助烧火做饭的人们,在灶火的辉映下,脸上不时地现出一明一灭的亮光。
随着火光的变化,他们脸上的亮光也在不停地变化着。“别愣神了,你们快走吧!”老族母催促鹿犄子和陆吾快点上路。
“吃了饭再走吧。”鹿丘女子说。她跟鹿犄子仿佛还有很多话要说,而现在还远远没有说够。
“也好。吃了饭走路有劲儿,那就吃了饭动身。”老族母向草棚外瞟了一跟,让人们给鹿犄子和陆吾盛两碗饭送过来。
一个女人从大釜里舀出两碗半干不稀的粥饭递过来,陆吾立即接过碗吞食。鹿犄子接过碗却不动。老族母纳闷,“是粥饭太热太烫吗?”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错了。她从鹿犄子的眼神里看到,鹿犄子还在想着鹿丘姑娘,想跟鹿丘姑狼单独地亲热亲热。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真是一对情种!”老族母骂了一句,忽又转向鹿丘姑娘说,“丘姑娘,去,跟他到外边大沟里滚一会儿,说句话,打发他娘的赶紧动身,别耽误了大事!”
说话间,鹿犄子和鹿丘姑娘出了草棚,消失在黑暗的濠沟里。众人吃饭的吃饭,找碗的找碗,吵吵嚷嚷,一片忙乱。过了一会儿,陆吾吃完粥饭,也下了墟沟。墟沟外边是丛生的林木。树木的根须伸出沟坡的土层外面。陆吾抓住树恨,鹿犄子推了一把,陆吾上了沟坡。然后陆吾又转身来拉鹿犄子,鹿犄子抓紧陆吾的手,一跃,也上了沟坡。鹿丘姑娘见他们消失在无尽无际的林莾和黑暗中,才回身爬进村墟的草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