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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开合不定。刚刚散出一点缝隙的雾气转眼之间又闭合了。队伍愈往南走,苇丛愈深,雾气愈重。这是轩辕和他的军酋们所不曾料想到的。应龙也不说话了。
泽圩两边的芦杆苇叶上挂满了水珠子。苇棵有的倒伏在圩堤上,有的本来就生长在圩堤上,苇叶芦杆时时碰在兵士们的身上、脸上,水珠子弄得人们满头满脸都湿漉漉的。接近泽腰一带,道路变得曲折狭窄起来,本来勉强可以同时通过两三辆战车的堤面上,现在连一辆战车也行走困难了。圩堤时直时曲,忽东忽西,一会儿就把人马弄得晕头转向了。
“大长爷,前面弯子多,道路窄,我看……”率领战车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陆吾见轩辕的车马来到,连忙面有难色地向轩辕大长报说。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等待轩辕爷的旨意,见轩辕爷不置可否,忙又补充一句,“怎弄?”
轩辕大长向四周看了看,问周围的人,“现在咱们到了什么地方?”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弄不清楚。他们又把禺虢找来,心想禺虢曾经封居过这一带地方,许能辨认出来,哪想到他也懵头转向,弄不明白。
大雾弥漫了整个泽区,笼罩了这里的天、地、苇丛、道路、战车和人马。它,轻轻的,软软的,白白的,厚厚的,团团簇簇,缕缕层层,如同柳絮棉朵一般;它,充填着一切有形的物件之间,它是正在液化的气体。轩辕抓了把飘动的雾团,攥了攥,又松开手,手上湿漉漉的。他从雾气中攥出了水。
轩锭爷往战车上转了个圈,想分辨一下方向,但半天竟不知东西南北。他又问众人一句,“现在是啥时辰了?”
众人又互相观望了一阵,仍然不能回答。
平日靠太阳运行的方位来判断时辰的方法现在不灵了。
大雾完全遮住了太阳,甚至连阳光在雾层间显现的一点白亮也一起抹掉了。他们陷入了不能确定时间和空间的可怕境地,而且也无法摆脱这险恶境地。这是一种若有若无、若实若虚、无始无终、无生无死、不辨前后,不知进退的未知世界。
轩辕爷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蚩尤作大雾,“遮皇天厚土”的凶言又一次袭上他的心头。他觉得这是神明的旨意,肯定是蚩尤买通了神明,神明帮助了蚩尤。他心里这样想,却不敢将这种想法告诉给别人。陆吾也害怕得厉害!他早已对应龙亵渎神明的言论不满了,应龙随意取笑神巫,神巫是神灵的使者,只要神巫在神明面前说上一句两句加害的话,大伙就都完了。
陆吾自己也是神将,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上苍以求神明的宽恕,“亵渎你的只有应龙一个,再加上禺虢一个,我可没说你一句不恭的话啊!大长爷对你还是礼遇的!”
兵士们更害怕了!自从几个兵士在河滩上捡到那两块龟片,并得知上面有蚩尤作大雾和遮住皇天厚土的刻划之后,他们就一传十,十传百地在队伍中传开了,恐惧笼罩着他们的心头。而现在当他们来到无路可走,又不辨方位的苇丛深处时,这种只心理更加强烈和难以排谴了!
“唰啦”一声,苇棵子响了一下。
“什么人?”一个兵士对着苇丛大叫。按着又有几个兵士也叫起来,“干什么的?快出来!”他们一起盯着路边的苇丛。几棵苇杆在路边晃动,水珠子从苇叶上叭嗒叭嗒地滴落在地面,好像苇丛中有什么人似的。
应龙走过来笑了两声,“看把你们吓成啥样了?老鼠胆!里面有什么人?什么人也没有。是我刚才到苇棵子那边,走出来,拽了一把苇叶,一撒手,碰动了几棵苇子……”
众人听罢,这才稍稍放了心。
一场虚惊刚过,另一场惊恐又开始了。分不清是敌兵的吼叫声,还是苇荡里的风涛声。照理说,大雾天气不应该有风涛声。那么只能是敌兵的吼叫声了,吼声在四面八方滚动,苇丛中好像隐藏着千军万马,一齐向这里聚拢,却又看不见敌人的车马和兵丁。在人们的视线之内,除了重重叠叠的云团雾障之外,啥也没有。
“咱们不能待在这里,得冲出去。”有人提议。
后退是困难的。他们只能前进。陆吾命令前锋战车继续向前辗轧,为后面的兵马开辟道路。战车从倒伏的苇棵上面滚过,车轮下面发出“咯嚓咯嚓”的声响。再往前走,道路没有了。一堆堆刚被砍倒的苇棵子堵在路上,像一座座小山。战车不得不停下来。战马啃食着这些鲜嫩的芦苇,好像吃得很甜、很香。
车长连忙勒紧马缰。马匹衔着芦苇,一边甩着头颈,一边咀嚼苇叶。“下去,把芦苇搬开!”陆吾命令车兵。车兵们连忙跳下战车,向一堆堆苇垛草山围过去。他们用戈矛挑拨苇棵,苇棵被弄得四处飞散,小山交成小丘,小丘变成小堆。而当他们翻动到草堆下部时,他们一下子惊呆了。原来这一堆堆苇草底下竟隐蔽着战车!是这些敌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陆吾立即意识到蚩尤的兵马就埋伏在四周,而且很快就会向他们发起围攻……
果然不出所料,草堆下面的战车竟自动地掀翻了,战车下面出现了一伙伙蚩尤的兵士。他们手里拿着戈矛斧钺,一边挥动着向陆吾的车兵们砍杀,一边发出“嗷,嗷嗷,嗷嗷,嗷嗷”的呼叫。这是一种信号,一种跟回荡在四面八方的呼叫声互相呼应的联络信号。
远处随即传来“呜呜”的号角声。这是蚩尤令兵的羊角号声,它传达了蚩尤听到双方接触之后督促围攻敌人的命令。蚩尤的军酋和兵士们听见命令,纷纷从战车下,从沟坎里,从苇丛中,从泽堤旁,从云遮雾罩的气团中间钻出来,钻出来,一齐向拥挤在圩堤上的轩辕兵马围攻和砍杀。好家伙,一群群,一片片,黑鸦鸦,白茫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煞是怕人!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陆吾的车兵们来不及躲闪逃避,慌乱中已经倒了几个。血,一下子喷出皮肉的开裂处。那些动作敏捷的车兵立即回到自己的战车上。但是他们除了应付面前的敌兵之外,却不能施展战车的威力。战车欲进不能,欲退不得,陷入了毫无作为的困难境地,又一次成了死物。
陆吾来到轩辕爷的车厢跟前,向轩辕大长报说了前边的情况。几乎是在同时,应龙也从后边赶来,说了后队受围的情况。“怎么办?”陆吾问轩辕。没等轩辕爷发话,应龙先插了话。
陆吾一听就来了气,“行了,不是你早上力主追杀,还不会弄成这个熊样子哩!”
应龙听如此说,也来了火,“怎?你的战车蹚不出路子还怨人家?,把你的战车分给我一半,我在前头给你们开路咋样!”
陆吾一下子红了脸,说,“别说这种能话。你要是能冲出路子,别说给你一半,就是把战车队伍全给你也行。”
应龙认起真来,刚才的一肚子火忽然变成了一身劲,连说,“好,好,都换给我更好。大长爷,你答应吗?”
“别斗嘴皮子了,看,敌兵上来了!”轩辕惊呼不好,让二人快点应敌。
“嗷嗷嗷——”蚩尤的兵马从大雾和苇丛中钻进钻出。他们手里握着长短家伙,瞅准轩辕的人马就戳,就砍,待到轩辕的人马反应过来,他们又隐没了。苇丛上的水珠子落在他们头上、脸上、身上,在他们涂满釜底灰的脸上冲出一条条水道子,加上他们全身都是怪模怪样的虎豹熊罴装束,使他们一个个都跟鬼一样,跳跃着,舞动着,怪吓人的。
四五个蚩尤兵士钻出苇丛,向轩辕大长围来。轩辕爷躲闪不及,后腰被戳了一矛。他现在已经换上了铜甲胄,不怕。铜矛碰在铜甲上,迸出几个火星,但雾气太重,没等火星落地,便消失了。铜矛刺中铜甲发出的响声,使应龙吃了一惊。他连忙舞动手里的铜家伙,向冲到最前面的几个敌兵挑拨。三个敌兵回身钻入苇丛,两个敌兵逃避不及,被刺翻在地。
“围上去,围上去!”又有两个敌酋骑马跃出苇丛,一边督催兵士,一边向这里冲来。他们攻击的目标显然也是轩辕大长。他们一左一右,挥戈挺矛,一个向轩辕爷的左肩猛砍,一个向轩辕爷的右肋急刺。轩辕爷向后仰身一闪,戈矛在轩辕爷身前“哩啷”一声,撞在一起。
应龙手疾眼快,连忙挥起铜矛向戈矛砸去,只听“咔嚓”一声,两根木杆同时折断。应龙挺矛跃起,向一个敌酋进刺。却听见身后一声高叫,“龙军酋,让我来!”应龙回头一看,竟是陆吾。原来这陆吾看到别的军酋在大战中都或多或少地换了家伙,唯独自己还是原来的老一套,如今看到敌酋逃逸,眼看到手的家伙又要落空了,于是心里不免有点着急。
“好,让你一个,快!”应龙答应一声,扔下右边的敌酋,瞅准左边敌酋的战马,挺矛刺进马腿。战马一下子栽进苇丛。应龙策马跃入苇丛,一手将敌酋提了起来。“嘿嘿,弄了一副铜甲胄……”应龙兴奋地大笑着登上圩堤。
应龙将敌酋放在战车上,喝令将甲胄脱下来。敌酋看见应龙手里的铜矛,只得乖乖地摘盔解甲,双手捧给应龙。应龙随手把铜盔戴在自己头上,不行,太小,于是又摘下自己的牛皮头盔,再换上铜盔。他又胡乱地将铜甲搁扎在自己身上,然后一脚把敌酋踢出战车。只一矛便将那个敌酋刺倒在地,不动了。
“你咋把他给杀了!”轩辕有话要问敌酋,现在一眼设看见,竟被应龙刺死了。轩辕爷不禁焦躁火起,嘟囔道,“这大雾遮天的,谁也不辨方位,不知敌阵布设,你把他杀了,让我问谁去?”话中包含几分埋怨。
“咋不早说?我把这茬儿忘了。”应龙也甚觉后悔。苦笑两声之后,忽又提醒说,“别急,大长爷,你看,那边还有一个哩!”
那边,陆吾正跟另一个敌酋纠缠。陆吾两眼直盯着那个敌酋身上的铜甲胄,一时性急,抡起长戈向敌酋头上砸去。谁知那石制的戈头刚碰上铜盔,便“嘭”的一声破碎了。敌酋挥起矛杆打在马上,战马便跃入苇丛不见了……
三人呆呆地望着苇丛,不禁一阵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