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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再碰见余柯,他靠着两块馒头徒步走了很远很远,走到脚底冒了水泡又被生生磨破,他爬了山又绕过溪流,最后停留在半山腰的一家荒无人烟的旅馆。
旅馆的老板也不是发善心的人,但见他形容憔悴消瘦,不想人死在自己的旅馆平添了煞气,于是施舍得给了些厨房的剩菜。
因为暮冬生的能干,最终旅馆老板还是决定将他留了下来,给他一份工。
老板听闻过他讲述自己的经历,最后只是不解地问他为何不继续留在余家,经历过饥饿寒冷的人,不可能不贪恋衣食无忧,他人的嘲笑与贬刺,怎么也好过饿死冻死。
暮冬生什么都没说。
十六岁告诉他,当上天怜悯地向你泄出一丝天光的时候,不能再满腔期冀、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接,因为一场不幸的结束,可以是另一场不幸的开始。
一辈子锦衣玉食的人肆意宣泄其怒其恶,半辈子遭厄不幸的人被苦难磨没了脾气。
等到暮冬生再次见到余柯时,已经是数不清多少个日夜后,旅馆的大门被重重踹开,那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瘦了很多。
这是暮冬生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余柯何止瘦了,他就像在贫民窑里走了一遭似的,浑身形容狼狈,满身都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气息,甚至盖过了他矜贵的苏合香,简直与他往日印象中的天差地别。
余柯的目光如狼似虎地扫过整个旅馆,在触及暮冬生身上终于停了下来,他大步向前,伸长手臂一把揪住了暮冬生的衣领。
“你,你他娘的!想要我死,是不是!?”
暮冬生被他劈头盖脸吼得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要挨拳头了,搅和着心头因为猝不及防的见面而涌现的慌乱、害怕,可一抬眼却发现余柯两双眼睛虽然在瞪着他,却红得不像话。
“余柯……”他愣愣地喊着他的名字。
余柯一直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但那时他却站在暮冬生面前,一边死死抓着他,一边哭得泣不成声,像是受尽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暮冬生脑袋空白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哭,直到站得双腿隐隐发酸,余柯的眼泪才慢慢止下。
之后无论暮冬生如何小心询问,余柯都闭口不言了,就好像方才又凶又掉眼泪的人不是他一般,但余柯也没回去,也没强迫暮冬生和他一起回去,而是赖在了旅馆,虽然生着闷气,但一直黏在暮冬生身边。
多一个人多一口饭,老板自然不情愿,暮冬生本想让余柯的那部分算在自己月钱里,可余柯直接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浑身上下最值钱的挂饰压给了老板。
即便这样暮冬生仍然觉得他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少爷,如何能适应得了这里的环境,他想劝余柯离开,但每每触及他那双眼眸,便无法开口。
旅馆老板似乎看出了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有这种说不出的古怪,便选择三缄其口,别扭又尴尬的日子持续了五日,余老爷派的人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暮冬生为了不拖累旅馆老板,只得选择离开。
不巧的是那晚余柯刚好喝了些酒,他带着醉意推开房门就见到正在打包衣物的暮冬生,脑子里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根弦瞬间断了,他几乎是失了理智般地冲上去紧紧抱住暮冬生。
“那时他同你说了什么,让你愿意随他回京城余家?”
暮冬生:“他怕我走,怕我不要他,就跑来哭着与我说,随我去哪,他哪都能去,就是别把他一个人丢下。”
他心肠子一直软的很,更何况余柯一直在他心里占据着位置,明明早就告诫过自己了,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对他心软,随他回去了。
回到京城以后暮冬生发现,余柯已经不住在余家宅邸了,他同余老爷分家,新家里除了一名管家和仆从,再无旁人。
余柯的脾气比以往压制了不少,不再轻易发脾气了,至少对暮冬生是。
余柯没有继承父业,而是去从了医,其中缘由,暮冬生占了大半,他一年一大病,一月一小病,一年四季药从未停过,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余柯心里,为此他后来一直埋头苦苦钻研医术,再加之本身就有的天赋,那几年余大夫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家喻户晓。
相处久了以后,余柯偶尔会突然唤他几声宝宝,他儿时祖母一直跟在他身后这般唤他,是表疼惜的意思,以及对一个人的喜欢。
暮冬生虽不知为何他出走一趟余柯变了个天翻地覆,但他拒绝不了余柯,后来两人的事情被余老爷知晓,余老爷并没有执拗要拆散他们,而是提出了条件,余柯必须要传宗接代,不能断了香火,要与一名男子白头偕老的前提是生几个孩子,余柯的脾性自然是不愿的,后来就干脆携着暮冬生私奔了,他们去过很多地方。
直到两人年纪渐长,暮冬生想安脚在一处有个安心的家,余柯便随了他落脚在庐镇上。
“你说你今年二十七,可曾婚配娶妻?”说完自己的故事,他又问梁有今。
梁有今摇头,轻声道:“就我这般,还是莫要去祸害别家姑娘了。”
“不过,你阿兄待你真的很好,他这般一个大男子,居然能如此细致入微地照顾一个人。”
说到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点声响,梁有今知晓是姜越明回来了,于是赶紧下床往外走,还没走出偏房的门,就听见余柯咋咋呼呼的声音,“我让你出去一趟抓个药,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梁有今脚下步伐快了些,跨过了门槛终于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姜越明,他猛地就僵在原地。
姜越明倒是无比淡定,只是道:“半路有支商队撞见了土匪,帮了一把,都是皮外伤。”
若是当时手上有个武器,他不至于伤到,反倒是那窝土匪,死的死,残的残,已经不剩几个了。
他目光一侧就看见了扶着偏房门边的梁有今,立刻将手里装着药草的箩筐放下,几步走过去先摸了摸梁有今的额头试了下温度,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低声问:“怎么下床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梁有今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他脸都被刀子给划破了,只觉得心疼无比,用袖子替他擦拭了下脸上沾的点灰。
姜越明抬手握住他的手背,用自己的脸侧在他掌心蹭了蹭,温声道:“没事,大男儿刀口下舔血,受点伤是很寻常的。”
余柯在一旁看着二人亲昵的动作,忍不住咳了一声。
暮冬生就在一旁:“你嗓子不舒服?”
余柯无奈。
他家这傻宝宝,不会还相信这两人是纯粹的兄弟关系吧?
自打来到庐镇以后,梁有今稍微能吃得下点东西了,姜越明与余柯在前几日就一直致力于帮他补齐营养,好不容易面色见好了些,可突然在某一日情况直转急下。
令余柯没想到的是,梁有今的身体对好几昧药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这无疑又是一个重大打击。
他只能眼睁睁瞧着梁有今神色痛苦地呕吐而毫无办法,装在盆子里的呕吐物甚至带着血丝,并在当晚发起了惊人的高热。
暮冬生就亲眼目睹着守在梁有今身边的男人像是步入了深渊。
他独自一人来到外头,双眼通红,身子抖得不像话。
好不容易将情况稳定下来,余柯已经不敢再给梁有今用药了,以他现在的身体,捱不了几次便会当场殒命。
他开始从旁的开始入手,按摩与针灸疗法,可这般还是收效甚微。
直到最后,他不得不告知姜越明,医治是几乎不可能了,梁有今的病就如同穿筋入髓了一般,要根治便要刮骨,但奈何他的身体扛不住。
姜越明就躬身垂头在寒凉的夜里独自坐了一宿。
隔日余柯发现外头停了辆马车,他放下磨药的锥子,走去偏房推开门,问,“打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