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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宁虽然比关攸宁大些，但自幼也是长在诗书传家，守礼严谨的关家，经验可能还不如有现代阅读面的关攸宁多。两人合计了一番，确认了傅青云应该是欲盖弥彰，实则不能人道。如此威胁关攸宁又不愿娶其他的妃子，应该是怕隐疾被人发现。就算有心理阴影以后不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恐怕也是要抱一个孩子来继承大统。关攸宁就是他的挡箭牌，就算她说出来，众人也会觉得她因是被强迫而企图中伤帝王的“疯言疯语”。
这么分析下来，关攸宁皱眉道：“毫无新鲜，果然，男人只要想办法证明女人处在可能被逼疯的状态，说她是个疯女人，就可以解释一切。最好是下个脑洞，我就是个海王，不对，海后。也好过现在憋屈。”
“小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婴宁听不懂她的话。
“没什么。”关攸宁拍拍婴宁安慰道：“心里有个准备，好过突然面对。”她寻思着这隐疾应该就和傅青云遭遇的创伤有关。等找到淑妃遗物，和太后交换了这个创伤的真相，故事说不定就算完美了。
认定了傅青云应该是不行之后，关攸宁的心理状态就放松很多，还经常在御书房研读一些黄老之术，想着万一目睹了帝王不行的尴尬场面，她好有些补救挽尊之词。免得因为不自主的说了什么话让他觉得是嘲讽，当场从病娇变黑化，再给她灭口了。
时间很快来到大婚前一个月，司寝嬷嬷硬着头皮开始尝试再次跟这位古板侍读提及大婚当夜的事，毕竟上次她还没开始说就把她气中暑昏过去，差点被陛下赐死。这次虽然天气是冷了，但是保不准这位大小姐再晕过去。可是这次似乎有点顺利，当她支支吾吾，曲曲折折的还没开头，一本正经的女子便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册子道：“嬷嬷是要讲大婚当晚侍奉陛下之事，前几个月，我研读了一些典籍，略做预习，也有一些疑问。正好在嬷嬷讲授时提问。”
司寝嬷嬷看她郑重其事的仿佛在上朝一般，一时竟不知从哪开头。关攸宁看她不说话，便宽慰道：“上次我没有心理准备，让嬷嬷见笑了。这次我准备好了，还请嬷嬷开始吧。”
关攸宁都这么说了，司寝嬷嬷便也有了底，便按着规矩讲解。关攸宁一边记一边提问，不时的还引用一些经典，说的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嬷嬷心里也直嘀咕，这关小姐怎么净关心万一陛下龙体不适时该如何处理，虽然有些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就这么上了一周，傅青云听下人来汇报情况时，说关侍读学侍寝极为认真，颇有研学的精神，不禁皱了眉。他搞不清关攸宁突然如此性情大变，是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的优点在于有耐心，还有大半个月就大婚了，到时他自然知道答案。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王太后也不解，只是问贴身的嬷嬷道：“关先生该不会是被陛下逼的脑子出了问题了吧？”
“应当不是，奴婢去麒麟殿送娘娘赏赐时，见过侍读几回，气色很好，也颇有精神。”嬷嬷宽慰她：“如今大婚既然已成定局，陛下也专注朝政，娘娘又何必再跟陛下置气。忠勤侯现下得陛下重用，眼见着进三公也是有望的。自陛下幼时起，娘娘便疼爱异常，从不拒绝他的要求。前些日子，是为了旧事有些争执，但陛下说到底不过是孩子心性，和娘娘闹别扭。他小时候也是有过的。如今侍读想开了，陛下又只是要侍读，两厢情愿，天作之合，娘娘不如顺水推舟，岂不皆大欢喜。”
“不可能！”王太后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关先生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绝不可能忍受得了陛下的真面目。大婚那天，陛下不再伪装的时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即便如此，也无法啊，娘娘！不如开导侍读，让她好过些才是正事。”嬷嬷极力劝自家主子不要再以卵击石，钻牛角尖。
“你刚刚说，哥哥进三公有望？”王太后突然问起，嬷嬷赶紧道：“是的，娘娘不记得了吗？前些日，奴婢奉命去侯府送娘娘的赏赐。侯爷谢恩，还让我带话给娘娘，劝娘娘莫要跟陛下较劲了。陛下已经放了口风，若是大婚和之后封禅的差事侯爷办的好，或许还可以再进一进。侯爷如今再进，便只有三公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王太后突然站起身：“陛下成年大婚后，要补上封禅仪式。届时要携皇后同往。”
“娘娘？”嬷嬷觉得自家主子的思路有些偏了：“就算出宫，侯爷也不可能帮我们的，娘娘若是要帮侍读，且不说她是否愿意，就算愿意，也难以安排。上次出宫之事，就让昔日宫中耳目损失大半。留着的或许也只是陛下不想搞的太难看。娘娘何必如此执念？您再怎么喜欢侍读，她到底是臣。陛下不但是君，而且还是淑妃娘娘的亲骨肉，您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的，怎能不心疼呢？”
“我是将陛下当我亲子，他是涓涓的亲儿子，我将他养坏了，就得自己受着。”太后沉着脸：“关先生大好的前程，关氏三百年来第一个女子掌门人，就是被我溺爱的儿子给糟蹋了。若是关先生就此愿意留下，那哀家只能叹息悔恨。但若关先生但凡还有一丝要争，那哀家就要帮她争到底。”
“娘娘，再怎么样也回不到过去了……”嬷嬷还在劝她：“您又何必执着呢？”
“回不到过去，便不争了？回不到过去，就可以假装这一切没发生？”王太后猛然站起身，拍着桌子道：“若如此，那我当初就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那个孽种登位，我安生做我的太后！”
“娘娘……”嬷嬷恐惧的跪下，太后则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坐下，抬手道：“你起来吧，是哀家失态了。你为哀家好，哀家知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你先下去吧。”
嬷嬷唯唯诺诺的退下了，王太后看着她离开，嘴角这才露出一丝冷笑。这边，嬷嬷不敢停留，马不停蹄的跟傅青云汇报了太后的言行。坐在那里看折子的傅青云眼都没抬，只是翻了一页漫不经心道：“母后被拘着，心里不好受说些气话，朕不会放在心上。你们都是跟着母后的老人了，平时多劝谏她。她难免生气发火，你们受着，朕是放在心上的。但她年纪大了，又是王氏嫡女出身，自幼便是这种刚断的性格，从来都是怜贫惜弱的，要改也难了。先是对朕的母亲，后来又是对侍读，朕不会怪她。”
说完，他侧头示意道：“王顺，送她出去，赏两个金锞子。”
这嬷嬷退下后，立在傅青云身边的韩吉皱眉道：“陛下，太后始终为患，若不除……”
“韩将军，你就今日恰巧碰上了，便觉得后患无穷。但这对母后来说或许只是一步棋。你以为她掌控后宫这几十年，最后毒死先皇还能让朝中风传是朕动的手，靠的是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哥哥？”傅青云笑着放下奏折：“杀她容易，说不定她正等着朕杀她。但留着她有留着她的好，有她在，这个后宫就不需要师傅费心了。毕竟师傅只能看着朕，若分神给其他人和事，朕可不许。”
“陛下日后独宠皇后娘娘，恐引朝中非议。”韩吉小心翼翼试探。
傅青云点头：“朕知道，所以需要母后来保护她，就像她保护朕的母亲一样。”
“陛下……”韩吉还想再劝，傅青云抬手道：“韩将军，朕知道你对师傅有所担忧，她虽然性子是古板了些，但是聪慧过人，让你觉得她迟早是个威胁。可现在，她就算是诸葛在世，也没得选。大魏血脉就剩朕一人，她想反朕，等她自己生下了儿子再毒死朕才可行。”
“陛下……”韩吉这次的声音有些无奈了，以关攸宁的性格，就算杀了她，她也不可能弑君的。他所担忧的另有其事，陛下心知肚明却……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傅青云表情凝重起来：“此事，就连母后都没察觉，若真是被她知晓，或许也是天意。”
“事关淑妃娘娘……”韩吉还想再劝，傅青云却明显已经不想再谈：“你先退下吧。”
韩吉知道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是无意义，便抱拳告退。留下傅青云一人坐在那里，许久才自言自语道：“或许朕就是在等她发现，让她看看朕的世界……有多少……不可思议……有多少……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