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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金心中一动，虽然觉得借此试探看能不能刺激师傅的灵魂苏醒，确实有点不够人类所说的君子行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从胸口化出了那个光球，在半空中浮现了那纸婚书。尽管五百年普通纸张早已脆弱不堪，但这张看起来应该是精心以法术保养过的，除了当时写的时候，纸张可能就有些破旧了，其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损耗，连墨色都如新写的一般。
关攸宁看到那纸婚书，心都凉了。上面熟悉的自己的字迹，签名，还有这化入心头的保存。玄青还让她偷，偷这个还不如直接自爆身份来的痛快点。
“好了，快点睡吧，明日一整天会很累。”阿金收回了婚书，让她躺下，为她盖好薄毯：“明日订婚后，小妹就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十年后，我化龙归来，再参加你的婚礼，用东海龙宫的明珠为你点缀凤冠，你一定是最美的新娘。”
“一言为定。”关攸宁看着阿金摸摸她的头，然后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关攸宁在心中叹息，十年后，最好是他化龙归来，只记得他的小妹关家嫡长女关攸宁，而将前朝长公主忘得一干二净。不然那就真的是修罗场了。
订婚很顺利，就连康王都亲自赏光出席了，也难得张氏完全没有作妖。看得出应该是玄青的计谋起了作用。平妖门左护法黄延平也赶来了，他的礼物在一众人中格外特别，是一枚像黑玉一样的护身符，质地坚硬光滑，看似像石头，又像是铠甲。
关攸宁看当时顾亭兰的表情有点奇怪，但人太多她实在没间隙细问，而坐在角落远离人群，带着斗笠的阿金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礼物。虽然只是展示时的一瞥，但是关攸宁感受得到，他在关注这个护身符。这么多奇珍异宝，他都不关注，为何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引得他注意。
仪式结束后，黄延平在城郊遇到了站在路口，带着斗笠的男人。他翻身下马道：“是什么风，把郎君亲自吹来了？”
“那个护身符，你是在哪里得来的？”阿金没有客套，平铺直叙。
“很特别吧，我找人鉴定了，都说自从五百多年前，黑蛇玄青死后，再没见过质地这么好的黑蛇甲片，坚如墨玉。攸嗣来信说妹妹订婚，请我来家里做客。我们做这行的，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我本是去鲛人族的领地，看能不能换颗忘忧珠之类的，讨个彩头。结果看到有鲛人挂着这个，我用了三个灵宝才换来的。”黄延平说出了这个护身符的来历，这却让阿金更加疑惑。
“鲛人从哪得来的这个？”
“据说是前一阵子，有个蛇妖拿来换忘忧珠的。”黄延平大惊失色：“该不会有问题吧，你怎么不阻止我？”
“没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阿金皱起眉：“那片甲就是玄青的。师傅思念玄青，观中始终有他的旧物，他鳞片的味道，我一闻便知。黑蛇玄青是难得的双瞳，所以不化龙便可观人魂魄。他在平妖门的牢中与年轻的师傅相爱，在私奔过程中死去后，世间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黑蛇甲护身符了。他的鳞片可解百毒，是至宝，就算被蛇妖偶得，用来换忘忧珠，那这珠子对蛇来说只有一个用处。”
“化龙。”黄延平震惊道：“难道除了你，近十年还有蛇妖化龙？”
“近百年，都只有我。忘忧珠不算难得，而且蛇从来不会自己用它来化龙，没有蛇会用自己的挚爱的记忆来换龙身。求忘忧珠只不过是为了……”
“给你吃？”黄延平更震惊了：“帮……帮你化龙吗？”
“带我去见见那个鲛人，我要知道那个蛇妖长什么样。西南方圆千里，还没有我不认识的蛇妖。”阿金皱起眉：“我甚至怀疑那个蛇妖是没有死的玄青。”
“不可能，玄青是被平妖门的诛妖剑万箭穿心的，绝无活过来的可能。”黄延平斩钉截铁道：“长公主为此悲痛欲绝，当初收养你不也是为了寻找复活他的方法吗？”
“所以，别让我发现他骗了师傅……”阿金握紧了拳：“若是当时他刚刚蜕皮，以褪下的皮为身体骗过众人，虽然会重伤，但是只要修养数百年，便能康复。他换忘忧珠，很有可能就是让我忘记师傅，这样在世间就不会在有任何人和妖因为师傅向他寻仇，师傅也不会再复活。他安心修炼，等待成龙机缘便可。”
“他就算得了忘忧珠，也不可能轻易的让你在成龙前吃下，或许只是巧合呢？”黄延平宽慰道。
“不管怎么样，先带我去见见那个鲛人。”
尽管蓉城离西南边陲的海边有些距离，但对于阿金这样的大蛇妖来说一日往返也就够了。两人在蓉城城外告别时，阿金道：“此次黄护法对我的帮助，我记在心上，日后必当报答。”
“这是小事，不足挂齿。若按郎君猜测，那蛇妖虽然藏匿了样貌，但确为玄青本尊，何以见得？”
“师傅说过，玄青极为爱护自己的鳞甲，如今存世本就不多。他敢拿去换忘忧珠，应该是笃定这甲片贵重，鲛人不会轻易出手。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为了故友之妹，甘用三件灵宝相换。鲛人与妖交易有个习惯，定要其以原身而来，确认其妖身无追逃在案，无伤人记录才肯交易。那鲛人说，前来的黑蛇体型巨大又是黑眸，这就不对了。修炼到那样体型的黑蛇，定然是金眸，玄青掩盖的不是眸色，而是他天生的双瞳，只有黑色才能盖住双瞳的差异。天下修到他相同境界的黑蛇，我皆认识，没有一条还是黑瞳。如今多出一条，除了他，还有谁？”阿金说到此处已是咬牙切齿：“虽然我还不知他是以何方法可以将自己藏得如此滴水不漏，但是有本事他就藏一辈子，不然我迟早找他算账。”
“既然鲛人和他交易，就说明当时平妖门对他并没有下必杀的平妖令，不然就算它逃出生天，妖丹上的平妖令也不会消失。这就奇怪了……”黄延平的疑问让阿金冷笑了一下。
“皇帝要玄蛇的双瞳金眸做延年益寿的仙丹，但是一时没找到炼化的方法，所以暂囚在平妖门。”多年前玄青生命被威胁的真相从阿金口中揭秘：“张天师带年轻时的师傅去平妖门，其实就是去研究如何完成皇命，炼化玄蛇双瞳金眸的。若他伤人害命过，平妖门一向制服后是就地格杀勿论的，只有逃脱的才会追印平妖令。若他只是犯事带回去囚禁惩戒，又何来逃命之说。”
“这……”往事让黄延平有些脸红，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阿金沉默了一下才道：“人类残忍，原不下妖物。其中皇家血脉，更皆是寡恩之辈。黄护法如今也为皇家做事，我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说，保重自身。”
“谢过郎君。”黄延平抱拳后，阿金颔首消失。留黄延平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喃喃道：“长公主，不也是皇室血脉么？”
在关攸宁的卧室里，以法力偷偷摸进来的顾亭兰和他的小未婚妻两个人也是面对面长吁短叹。
关攸宁还是先开口了：“好在阿金他虽然可能知道你还活着，但是你和顾亭兰这身体融合的天衣无缝，他暂时还无法发现。一切都是他成龙之后的事了。这下咱们俩一定要成功了，不成功就死定了。”
“只有我一条蛇死定了好吗？”玄青嘀咕道：“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你的。”
“哇！你不是说蛇妖都很记仇的吗？我这么对他，他还不把我手刃为快？”关攸宁瞪大眼睛。
“大概让你生不如死吧。”玄青的话让关攸宁脸都绿了，半晌才说道：“既然是要折磨，就折磨我一个人好了，到时候我跟他说清楚，你只是为了报恩，有什么冲我来，想来他应该不会为难你。”
“殿下真的很勇敢。”玄青说着开始鼓掌：“就算到时候你受不了折磨改口了，我也不怨殿下。毕竟这条命，没有殿下，五百多年前就没了。”
“所以我师傅他老人家其实真的找到了炼化你这双瞳的方法了吗？”关攸宁有点吃惊：“他明明后来跟我说，没有办法的。我还后悔过，早知道不让你费这么大劲脱身了。”
“张天师是没有，因为他是个正经人。”玄青抱怨道：“你父皇可不是。后来我醒过来后曾经到你父皇的皇陵里探查过，当初他找到了一妖道以邪法延命，若不是殿下放走了我，估计我就成蛇酒了。皇室这样的地方，出了殿下这样的好心人，还真是稀奇。”
“唉，别这么说，我要不是为了利用阿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阿金看来，我或许也是人类皇家的刻薄寡恩之徒吧。”关攸宁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未来这十年还有的熬。按你说的，我面上还是得被弟妹继母欺负一番的，你这次可得保全我。”
“你放心。”玄青伸手拍拍她挂在身侧的黑蛇甲护身符：“有它在，如我在。感谢黄护法，把他送给了你。估计是花了血本换来的，他对你哥哥倒是有情有义。”
“你话能别这么说吗？都当了这么久的人类了，还不能正确的使用‘有情有义’这四个字吗？”
“殿下，‘思无邪’这三个字，是你应该好好学的。”玄青无奈道：“再说了，你眉间还有郎君给你的朱砂……”他刚想伸手触摸一下，但突然停住了：“算了算了，摸了会被他发现的，都是麻烦。”
关攸宁自己摸了一下朱砂道：“这个怎么了，有什么不能摸？”
“你不知道吗？这个朱砂，有任何人触摸你，郎君都能感受到。若是陌生异性，哪怕是普通的触摸，都可能会直接触动法力的苏醒被反噬伤害；即便是熟悉的异性，哪怕是你的父兄，只要触摸过界或者你有反抗之意，法力也会被触动。”玄青的话让关攸宁瞪大了眸子：“所以，他这是在我身上安了个监视器。”
“这叫保护咒。他是真的将你当做女儿和妹妹，才会为你点下这个朱砂的。至少不会让你受到大的伤害。但是你在贵族女子中到底还要交往，如果设限包括同性，很可能会误伤，让你没有朋友被别人当做怪物。郎君还是很细心的。”玄青再次感慨道：“郎君做人，倒比我学的成功些。这么看，还是殿下教的好。”
“你要是和人类真正混居过，不是这样的伪装，也会做得好的。等咱们两这次私奔成功了，下辈子你找到我，唤醒我，我带你学做人。”关攸宁大力拍拍他的背：“保你也成为细心暖男。”
“谢殿下吉言了。”言毕，玄青想到什么似的提醒她道：“因为朱砂的缘故，我们成婚后，如果遭遇了最差的后果，郎君他没有服下忘忧珠就成龙了，殿下需要自刎尽快投胎，但是这朱砂会让寻常死法奈何不了殿下。我已将匕首‘戮金’安排在此次的聘礼中，你找机会取出来随身携带，最终时刻，可以此自尽，一定要果决，切不可贪恋此肉身。届时我为殿下绊住阿金，一定成功送殿下脱离宿命。”
“他到时候成龙了，你还能绊住他？”关攸宁显然不信，她突然握住玄青的手：“我当初救你，就是不想你死。如果兜兜转转五百年，你还是死了，岂不是没意思。到时候万一不行，你就别管我，他反正不会杀我，你可是我前夫，比他顺序靠前呢。好好修炼成龙，到时候再来抢我，也是一样的。”
玄青听她说这话，也被逗笑了：“好，那便一言为定。”
此时，突然窗扇破开，阿金一身风尘不知从哪刚回来的样子，冷着脸悬浮站在窗口道：“什么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