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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龙期间他无法过来,十八道雷劫会连劈六个时辰。你现在就去让下人采办结婚的一应物品,基础的就够了,现在准备,晚上就拜堂。”玄青说着开始翻书房拿出一份婚书:“还好我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备下了。你先签字。”
关攸宁紧张的手都在发抖,重新搭了三次笔才签下名字。玄青也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卷起来加了一个保护层塞在怀里,这才问她:“戮金带在身上吗?”
“在房里,今日本是来找你下棋,没有随身带。”
“回去带在身上,为你父兄留遗书交代一下,管不了别人了,婚仪结束,立刻自尽,绝对不要犹豫眷恋不舍。”玄青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紧张的眸子道:“殿下,五百年了,这是你离自由最近的一次,只要六时辰内做完这一切,我也会以此躯投水,化出蛇身,护送您入轮回,以黑蛇甲遮盖你的灵魂气味。这样就算你投胎,他成龙,也再不可能寻到你的踪迹。”
“他伤害你怎么办?”关攸宁不放心。
“我打不过他,还躲不过吗?你放心,我有藏身之处。”玄青安慰道:“只要殿下成功改命投胎,他就奈何不了我。”
“若是失败……”关攸宁反抓住他的手道:“你……”
“殿下放心,我立刻就跑。”玄青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我们会成功的。”
关攸宁突然无事的回来,还叫下人们立刻开始办婚宴的举动,弄得本来等着看好戏的关攸婉和瑟瑟发抖的珍珠都有些一头雾水。若是没有事发,明明已经将她送走了,却突然毫发无伤的回来着急要结婚;若说事发了,怎么没有一点消息,连康王那边都没消息。
关攸宁给的理由很草率,只说金蛇郎君提前化龙了,怕他成龙后要挑贡女,自己是他喜欢的妹妹,怕被挑中,没办法和顾亭兰结婚了,要赶紧办仪式。
虽然提前化龙这个说法得到了黄延平的证实,郎君此时确实在受雷劫,若是顺利,大约晚上就能成龙。但是他从没听说过成龙后要挑贡女的说法,更何况郎君一直都支持这桩婚事,订婚时还送了贺礼,没理由化龙后便要强抢民女了。
但关攸宁不听,执意要加紧布置,甚至宾客都不要求齐全,只求戌时前一定要完成所有的婚礼流程。顾三公子也奇怪的非常配合,二话不说自家的厅堂也立刻张灯结彩,布置出了拜堂的现场,却没有操办婚房。
小夫妻俩的举动让两家老人都满头雾水,拜佛回来的张氏更是在状况外,只有听说了此怪事还被匆忙邀请的康王心中暗暗觉得,郎君的突然化龙、关顾两家的匆忙婚礼和今天上午那个意外应该脱不了关系。
上花轿前,关攸宁从兰佩手中及时接过了那被维护了一半的黑蛇甲藏在怀中,然后临时组建的吹鼓手队伍敲敲打打的将她向隔壁送。从关家的大门到顾家的大门,一共五百三十九步,她数过无数次,后来开了后门,就连这五百多步也没再走过。她没想到,再次踏上这条路,她竟然觉得如此漫长。
下轿后,她手牵着红绸的一端被顾亭兰迁到了礼堂,眼看双方父母在座,礼官“一拜天地”的声音起来,她终于松了口气。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就在他们要相互弯腰的那刻,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慢着!”
关攸宁吓得一怔,玄青眼疾手快拉了红绸一把,愣是让这个对拜踉跄的完成了。
“别揭开盖头,殿下!拿出戮金!不要迟疑!”顾亭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的呼唤也唤回了关攸宁的意识,她成功了!
大婚仪式完成了,只要戮金插入她的心口,就算阿金成龙了,也奈何不了她了!
这么想着她拔出匕首的瞬间,红色的盖头被风吹掉了,她的手停住了,满堂的宾客不知是吓的,还是被控制住了,都没有动,一身金甲的金蛇郎君,不,应该是神龙阿金神色冷漠的将剑架在顾亭兰的脖子上。
“师傅若是以戮金自戕,我自然阻止不了。但是无非费点事找到你的魂魄,但是他立刻妖丹碎裂,永世不得超生。”
“他若无故杀我,万劫不复!也不可能再去找你!殿下不要听他的!还记得我说的吗?”顾亭兰对她拼命摇头:“不要放下戮金……放下才是功亏一篑!”
“放他走。”关攸宁开口了,泪水从眼角流下:“你放他走,我就留下。若我食言,他走了,我自己也跑不了,不是吗?”
“殿下!”顾亭兰着急的伸手去握阿金的刀,却被阿金一把抓住了脖子动弹不得:“玄青,你应该是答应给这原主一个全尸的吧,你不会想食言被反噬吧?”
“你走啊,玄青。”关攸宁冲着顾亭兰大吼,眸中是曾经约定时的眼神:“走了,就别再回来,忘记我。”
“殿下!”顾亭兰最后看着关攸宁冲他摇头,一咬牙,在众人面前化出真身。
一黑发金眸的男子从顾亭兰体内走出,那原本的顾亭兰立刻断气,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黑发男子的金眸异于常人,似乎有两个瞳孔,妖异的让众人害怕。他含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化为一道光离去。
阿金松手,顾亭兰的尸体硬邦邦的倒在地上,顾王氏顿时昏死过去。
关攸宁将戮金扔到了地上,看着阿金向她走来,鼓起勇气道:“阿金,不要伤人。”
“你在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句话?长公主?师傅?还是关家小妹?”那金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冷笑了一下道:“是我错了,从来就没有什么关家小妹,自始至终,都是要和前夫私奔的公主殿下,从前是,现在是,但以后不会了。师傅对我的愚弄,现在应该结束了。我镇守西南五百年,已经给了师傅足够的报答,师傅现在没有资格向我提要求了。”
阿金言毕没有急着走,只是面向众人道:“你们看到了,顾氏三子被妖邪附身,长女为我师尊再世。如今我既已成龙,破除妖邪,自然也要带走我的师尊。自今日起,白云观、清辉阁皆封,为我龙神领地。我既成龙,便镇守山林,不再与人间往来。”那金眸看向松了一口气的康王,冷笑了一下,然后他一挥手,关攸宁晕了过去,倒在她怀中,一阵金光过后,两人皆不见了。
众人似乎此时才被解了定身法,顾家人在忙着查看顾亭兰的尸体,关家人则在震惊中无法回神,客人们乱哄哄的拥出门,黄延平着急的也挤出去,向青城山的方向看去,金光笼罩山林,结成一个结界后又看不见了。他心沉了下去,结界已成,再也没人能进入青城山了。
金蛇郎君对西南的庇护至此结束了,天下再无金蛇郎君而只有金龙神了。
黑暗的沉睡中,关攸宁似乎终于得回了真正关于长公主的所有记忆。
出生时,她难得的命盘被视为祥瑞,父皇为她赐封号镇国公主,对她万千宠爱。可惜的是,她的命太好,好到以臣凌君,星象甚至显示她有成为女主的潜质,权衡之下,父皇当然不希望由女主继位,以她体弱不适宜在皇家为由将她送入道观修养。
一开始,她也活在被爱的虚幻中,认为父皇母后全心全意爱她,保护她,为她付出一切。直到她无意撞破了师傅的密室,读到了一切真相。她是被禁锢在皇家道观里那个可能推翻自己父亲的人。所有的爱都是虚伪的利用,舍不得她为王朝带来的繁荣,但绝不肯给她权柄,因为她是个公主。
从那天起,关攸宁便不会笑了,张天师得知她知道了真相,无奈之下除了安慰却也什么都做不了。更让关攸宁失望的是,一直学习观星算命之法的她发现自己生生世世都是这个命运,一生得不到真正的爱,永远生在皇家,是一个吉祥物的公主。
被利用、被供奉、被尊崇,但永远不会被爱。那时,也是十五岁的镇国公主关攸宁发誓,她要逃离这个命运,不惜一切代价。既然命运要让她遇到所有的爱皆是虚幻、利用、占有、贪婪,那她便反抗命运,为自己搏出一个新的命盘。
她寻找了很多方式,都缺乏最关键的寻魂与分魂术,直到她在平妖门里,与那双奇异的双眸相互凝视,她听着门主向师傅讲解这只蛇妖,她难得笑了一下,命运关上了她的门,但还是给她开了一扇窗。
与玄青逃亡的日子,他们时常假扮夫妻。玄青能看破灵魂,至察则无徒;恰好她命中无人爱她,高处不胜寒,两人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搭档。
那时候玄青问过她:“公主地位尊崇,富有天下,人心诡谲,何必苛求被人真正的爱着。真爱,哪里那么容易。人一生短暂,骗一骗就过去了。”
“或许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有了,才会想要那没有的东西吧。”关攸宁苦笑了一下:“说不定等我获得真爱,我又后悔了呢?”
在逃亡失败,两人被迫分离时,玄青起誓自己一定会回来,无论多久都会寻找公主的转世,他说:“真希望那时公主已经找到了真正爱你的人。”
“蛇也可以。”关攸宁最后对他说的是:“如果是玄青,有一天理解了人类之爱,那么蛇也可以。”
这也是她捡到冻僵的小金蛇时心里一软,想起的话。玄青虽然没死,但是他们今生不会再相见了。这小金蛇养起来,做一个猫儿狗儿,当个宠物,也算有蛇爱过她。
阿金确实爱她,以一条蛇的心,这时关攸宁反而有些想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或许终究也不是蛇的爱,不是玄青的,也不是阿金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没有功利算计,平淡安稳的一生,就像老村长对她的信任,村民们给她送来的吃食,孩子们年节为她点燃的烟火。那时她想,如果就这样,让阿金给自己养老送终,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只是来生的改运仍旧没有着落,阿金的妖丹她始终想不通怎么用,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能把不能帮自己找到玄青。可是命运的残酷就在于当你以为你已经逃离它时,它却以一种你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你重新拉回地狱。
她的侄儿带着权势、扭曲、占有与企图救赎童年阴影的方式回来,妄图困住她而来表现自己那病态的情感。她已经自由过了,无法再回到那个囚笼。她宁愿死。
虽然想过要跑,但她知道,她的消失意味着村民被迁怒的成为人质,被折磨、被威胁、被杀死。在皇权下,他们比草芥更脆弱。
还有她的阿金,她放在怀中暖和回来,救活的阿金,一口一口喂饭,帮助他修炼化成人身的阿金,虽然想过着利用他,但如果就这样流亡,它这样难得能成龙的天资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又有些舍不得了。
所以,最终她选择了死,她太累了,想要沉睡,等玄青回来唤醒她,完成诺言,为她换得新的人生。有平凡的爱恨,远离权谋的普通人生。
从漫长的回忆中醒过来的关攸宁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僵硬,她想有点表情,但却发现自己做不出来。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系统一开始没有给她开放长公主全部都人生记忆,任谁经历了这么emo的人生,都会笑不出来,和阿金见面第一面就得破功。
一个纯粹虚伪的世界,至亲的爱都是利用,她再好也因为她只是个公主而不愿给予她应有的位置。用她来得利又要她做牺牲奉献的人偶。对她的所有关心和微笑,都是功利的敷衍与搪塞,到后来甚至连装也不装一下了。
她贵为公主,一生何其可笑。父母将她视为工具,师长门客与她保持君臣之距,尚算爱她的侄儿却只是为了弥补心灵而贪恋占有之欲。她的一生,知道她身份却还是纯粹的想要帮她,给过她温暖的竟是两条冰冷的蛇。
或许阿金说的对,这世间哪有比人类更凉薄的呢?就连她自己也是其中的怪物,不是吗?
就在此时,她听到门外传来了阿金冷冷的声音:“师傅醒了?”
也正是这声,让她回过神来,开始环顾四周,了解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