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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间,身体好转的玉尘国主私下召见钱谦生,两人自午间谈至傍晚,第三日晨间,钱谦生又被召去,连续三日,均是如此,却无任何恩旨下达,我心下微觉有异,正要请毕方前去查看,洛泽却遣人前来相邀,应是异闻录已有消息,我心下大喜,即刻换好衣服,带着毕方赶往约定之地。
这是一个建在悬崖上的酒楼,洛泽定的房间,在酒楼的顶楼,海风习习,海面波平如静,若心中无事,此处应是绝佳消遣之地。
进入雅间,我一眼便看见那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他未如东岸之人一般戴着青纱冠,而是如狭海西岸的学士一般挽着髻,身上的衣袍看得出材质与裁剪均为上乘,外袍的衣襟上以狂草书写着数行大小不一的字,似乎是一首诗。
听到声响,他转过脸,长眉秀目,唇红齿白,是一个极秀美的男子,但他双眸无神,竟然是个盲人。
洛泽迎上前来,“不悔,这位是皇姐身边的谋士,姬易之,皇姐听说你遇险,特令他来相助。”
这些话听在耳中显得如此的微妙,听说遇险!前来相助!我淡然一笑,对姬易之点首为礼,“姬先生。”
姬易之起身,对我行过大礼,这才优雅的坐下,洛泽坐在我身边,有些紧张,我感觉他似乎很怕这位姬先生,而他一开口,也令我觉得不悦。
“顾姑娘远道而来,我国本应以礼相待,不曾想却在驿馆出事, 幸好姑娘无事,”姬易之的声音很清朗,带着从少年向青年过渡的特质,看他年纪,绝对不会比洛泽大多少岁,但说话老辣,难怪洛泽怕他,“梦娢自幼便喜爱泽儿,她私下跑到驿馆,想是令姑娘不悦了。”
一番话下来,先提醒我自己的身份,还是顾姑娘,另外驿馆之事,是玉尘的家事,话里话外都是玉尘的国事请勿染指,第二则提醒我司马梦娢自幼喜爱洛泽,是我的情敌,而她既然能私下跑到驿馆而无事,那么定是司马家权势滔天所致。
“姬先生说的是,”虽然他看不到,但我发现他对身周的一切,都有一种天然的感应力,所以我仍然温和的笑着,“我也不曾想过才到玉尘就会遭遇火灾,从前在夜国时,火是吉祥之物,遇到火灾,也并非坏事。”
说完,我举杯饮下一口茶,“是六出国的雪雾茶吧!此茶实在难得!至于您提到的梦娢,太子殿下在不夜城时已对我提到过,这位姑娘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能提前看到她,我也觉得开心,正如我能提前见到您一般。”
听到我的回复,姬易之面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伸手提起茶壶,“这雪雾茶长生在六出与凝雨国交界之地,极为难得,一年最多五至七两。”
他的手极白,几乎与茶壶一个颜色,但手背上青筋突起,我感觉他有些紧张,便浅笑道:“老钱教过我一个喝茶的方法,姬先生可想试试?”
酒楼的人立刻将我要的东西搬来,我们围坐在一个火炉旁,土陶罐洗得非常干净,待陶罐有一定热度,我从侧袋里取出茶叶放进陶罐内,用茶铲轻轻翻动,令茶叶受热更为均匀,半个时辰右,碧绿的茶叶隐隐发黄,茶香四溢,我示意侍女将水倒入,没过茶叶,再继续烘烤,又过半个时辰,茶汤变得极为浓郁,我小心翼翼的将茶汤盛进一个敞口的酒盆中。
取出银壶,再打开壶盖,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掌柜一脸的沉醉,“这是夜国杯莫停的惊春梦。”
对他微微一笑,在另一个酒壶里将惊春梦的老酒和新酒按五五的比例勾兑,然后,我将惊春梦缓缓的倒进茶汤中,酒液倒下,发出极大的声响,众人均是惊诧不已,就连为姬易之解说的洛泽也张大口,待酒液与茶汁混合,我微微笑着,“此酒名为龙虎斗,是老钱当年在西南之地习得,他极是喜爱,姬先生请尝尝。”
桌上皆是精致的小菜,姬易之尝过一杯之后,他缓缓闭上双目,回味良久,“此酒如此霸道,恰到好处的融合酒与茶的香,口感无以伦比。”
他再未说什么,我们自酒开始,谈到书画,我发现姬易之的确是个全才,而且极为风雅,在我认识的人之中,他直可说鹤立鸡群,只不知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会出生于商贾世家,又甘愿委身为奴。
用完餐,我如来时一般悄悄乘车回驿馆,洛泽送我时,我假装不在意问他可寻得异闻录,他一脸的沮丧,“我已遣人多方询问,竟无人知晓此书。”
回到驿馆不久,钱谦生也一脸苦闷的回来,看样子,他今日也一无所获。
这三日,玉尘国主都在与他探讨五国的局势,听上去,并无特别,他并没有特别的询问那一国的情况,就连夜国都未多加探,感觉,只是君臣之间的闲聊,但若是闲聊,又怎会花费三日的时光?
正喝茶间,却见一个风侍满面含笑而来,“钱王爷,皇上想封您为太子太傅,指导太子殿下读书。”
立刻装出大喜过望的神情,钱谦生一连声应下,内侍心满意足而去,我与钱谦生对视一眼,原来,这位国主希望钱谦生辅佐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显然对目前的朝堂没有改变的意愿,或者,他已知自己生命所剩无多,只想在这剩余的时光,为自己的儿子挑选一个好的老师,以让他在未来,能够在五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与我们原来的计划相差过多,本想钱谦生进入玉尘的朝堂,为未来洛泽登基后寻找一批忠诚的盟友,看样子,玉尘国主并不是很信任他,这也难怪,毕竟我们初来乍到,我隐约感觉,他不似表面上那般喜爱我,许是因为醮夫再嫁,在他心里,我应是配不上他的儿子。
踏上玉尘国土短短时日,情形竟然与我预料的天差地别,洛泽对我的重要度被提至无限高的程度,也许,我应该对他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