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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画册,第一幅是烟雨图,如锥画沙,苍茫飘渺。装裱镶边的左上侧有一行簪花小楷,题着‘溪山烟雨图’。
宋怀柔点头道:“这画不错!力在笔中,一气呵成。初看似随意作画,细看,却暗含书法。”
刘佩萱道:“柔儿,果然是目光如炬。这就是某位大画家闲时的习作,也就是小品。”
宋怀柔道:“小品?我听说过‘小酌’、‘浅尝’、‘小试牛刀’,这‘小品’一词倒是新鲜呢!”
刘佩萱道:“小品呢,就是画家的随意之作。触景生情,信手拈来,直抒胸臆,无拘无束,往往艺术水平达到较高境界。而且,尺幅一般不大,却是小中见大、隽永精辟。”
宋怀柔道:“阿萱,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呢!其实,你才是深藏不露啊!”
刘佩萱道:“柔儿,这算啥呢?还不是因为那位爱念叨《黄帝内经》的老夫子么?有时,他老人家一时兴起,就说着鉴赏书画的心得。说着说着,那话题如同脱缰的野马,自由肆意。再说作为学生的我们,出于尊师,不便打搅老夫子的讲话。于是,他老人家更是兴致高昂,侃侃而谈,旁若无人,直至口渴才歇息。”
宋怀柔笑道:“阿萱,这位老夫子确实是博学啊!”
刘佩萱点头道:“嗯,博学是真的,话痨也是真的。”
宋怀柔道:“哎,直说话痨,是不是有点……不尊师呢?”
刘佩萱道:“当时,族学中有调皮大胆的直言他老人家话痨呢!”
宋怀柔道:“然后这位老夫子怎么回应?”
刘佩萱道:“一笑置之!”
宋怀柔道:“老夫子心宽啊!”
刘佩萱道:“老夫子还说了一句话。”
宋怀柔道:“说啥?”
刘佩萱道:“老夫子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不如趁年轻多看书,总会有益处。”
宋怀柔道:“老夫子说得对啊!”
刘佩萱道:“忠言逆耳啊!再说,小孩子心性,多半是听不进去。据说,不知哪个皮痒的偷偷在老夫子的茶里放了一点点盐花。”
宋怀柔道:“盐花?”
刘佩萱道:“盐花,又叫盐霜,就是细细的盐粒。平时烧菜,若盐的份量多了,就会口渴。同理,将盐花放进茶,越喝越口渴。”
宋怀柔道:“这……不好吧!再说,这茶是咸的,当真是尝不出来么?”
刘佩萱摇头道:“老夫子未曾表现异常,依然气定神闲。哎,也许是年纪大,味觉失灵吧!”
宋怀柔道:“其实,这样对老人家不大好吧!据说,老人家的饮食应当遵循清淡的原则。”
刘佩萱道:“这话应当说给始作俑者听,谁做的谁负责嘛!”
宋怀柔道:“阿萱,既然族学里有这样博学的老夫子,为何不远千里到这里进学呢?”
刘佩萱道:“去年年底,老夫子自辞西席,说是回家乡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再说,族学聘请的是启蒙先生。若要精进研习,还须得在书院,尤其是闻名遐迩的千年学府。”
宋怀柔道:“嗯。”
刘佩萱道:“暂且不说这些。言归正传,还是看画册吧!”
宋怀柔道:“好。阿萱,你在哪借阅的画册呀?”
刘佩萱道:“就在前面那巷子里,出门向左走至街角,再往南直走,右转,便看到一家单开间的店铺,匾额上题着‘六味书屋’,瞧着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可是里面的藏书包罗万象,种类繁多。”
宋怀柔道:“六味书屋,听着不错嘛!不过,这路线……听着蛮复杂的呀!”
刘佩萱道:“柔儿,若是你感兴趣,不如约个日子,我们一起去吧!”
宋怀柔道:“好啊!阿萱,既然你是外城人士,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呢?”
刘佩萱道:“此事说来话长咯!”
宋怀柔道:“那就长话短说吧!”
刘佩萱道:“当时一接到书院的信函,我与我家嬷嬷星夜兼程赶路。到了这里,才发现提前了数日。柔儿,你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于是,我拉着我家嬷嬷到镇上四处瞧瞧。穿街过巷,倒也自在。最大的收获呢,就是无意中发现了如此宝藏的地方。”
宋怀柔道:“书屋,藏书之屋,确实是宝藏啊!那我得准备些零用钱,到时若是看中了……”
刘佩萱道:“柔儿!那里只可借阅,不提供买卖。”
宋怀柔道:“为何?”
刘佩萱道:“据说六味书屋的藏书多是孤本或是残本,大半是泛黄,甚少是崭新。若想借阅书籍,须得缴纳定金。”
宋怀柔道:“既然是孤本,那书店的主人怎么愿意将古籍放在外面做生意呢?”
刘佩萱道:“据说那书店的主人不是为了挣钱,而是想与有缘人一同欣赏佳作。”
宋怀柔道:“哦?那书店的主人倒是至情至性,世间难得!”
刘佩萱道:“也许吧!我去过两次,倒未曾得见那位书店的主人。”
宋怀柔道:“若是开店,东家不在,哪能说得过去?”
刘佩萱道:“那店里只有两个人。一名中年大叔全权打理,还有一名伙计打杂兼跑腿。也许,那书店的主人素来喜静,深居简出,乐得当甩手掌柜呗!”
宋怀柔道:“也许那书店的主人是隐士。大隐隐于市嘛!”
刘佩萱道:“就算是隐士,不可能一直藏头露尾吧?”
宋怀柔道:“也许,阿萱,刚好两次没遇见而已。”
刘佩萱道:“说不定柔儿猜对了,只是无缘得见一面……话说回来,我为的是借书,与那店家是否露脸有关系么?”
宋怀柔道:“没啊!”
刘佩萱道:“管他呢!来,继续看吧!”说着,便挪起另一卷画册,道:“柔儿,我让你瞧些有趣的。”
宋怀柔道:“啥有趣的?”
刘佩萱道:“瞧!”说着,便翻开第二卷画册。
第一幅是《鸡雏待饲图》。图中两小鸡,一卧一立,同朝一方,屏气凝神,仿佛听见母亲觅食的召唤,正欲奔去。
宋怀柔道:“那两只小鸡画得很传神啊!特别是小鸡回眸的那一刻。”
刘佩萱道:“说不定是这位画师喜欢养家禽,自个儿养着一窝小鸡,悉心照料,朝夕相对。所以啊,才会将小鸡刻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说着,便翻开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