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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卿,平身吧!何事?”
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窦瑗,元修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情绪,神色淡然的问道。
只是此时的窦瑗,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讨好的起身凑上前来,给他说些最新的京都趣闻,而是如个诤臣一般,跪伏于地,带着悲声道:“请陛下为微臣作主!”
“嗯?”
元修闻言眉头便是微微一皱,拿眼扫了一下坐在自己身旁的三个美人儿,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今日好不容易偷得半日清闲,携众美同游,本是一番悠闲的好心境,却全被窦瑗这般愁眉苦脸的突然闯入,给破坏了个干净。
“讲。”
元修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酒道。
“陛下——”
窦瑗哽咽着道:“微臣昨日得到密报,数日前,微臣派往殷州军察访军纪的廷尉丞吐罗什勒,以及我廷尉府一十三名忠卒,竟在渤海城外,惨遭高欢的次子高洋,指使家奴杀害!陛下——这等恶行,当真是骇人听闻,这简直是形同谋反啊!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做主!让微臣亲……”
“啪!”的一声脆响,打断了窦瑗后面的话。
却是天子元修,重重搁下了手中的酒器。
金樽落于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震得周遭一片死寂。
窦瑗身子一颤,趴伏得更低了。
然而,他等了良久,直到膝盖都有些隐隐作痛,才听到上方传来元修那依旧淡然的声音。
“此事,朕已知晓。来人哪!赐吐罗什勒金壶五件、帛十二卷,追授正六品虎贲中郎将;随其遇难诸廷尉府卒,皆赐银百两,帛五卷!窦卿,回去好生安葬众将士。此事如何处置,朕自有定夺,卿跪安吧!”
“啊——!”
窦瑗闻听如此圣意,不禁大吃一惊!脱口惊呼!
他万万没想到,一向与高党不睦,对自己宠信有加的皇帝,竟会说出这般大事化小的旨意来。那他今日,不惜在宫内掌掴宗仁,犯禁闯宫之举,岂不就成了个替亡卒讨赏的笑话?明日,不,也许就在今晚,自己就会成为京师官场上的大笑话!二十年宦海积威,将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陛下——万万不可啊!”
窦瑗磕头如捣,就连头顶官帽掉落,长发披散也浑然未觉。
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君前失礼了,硬着头皮一口气的说道:“微臣泣血叩请陛下,恩准微臣亲察此案!微臣定当给天下一个交待!还枉死的十四名忠勇之士一个清白!”
不等元修开口,窦瑗又是重重的连连叩首道:“微臣今日冒死进谏,一片忠赤之心日月可鉴!臣斗胆,请陛下三思:自陛下登基以来,那高欢依仗军势,在朝中广布朋党,目无君父,两年不朝,屡屡抗旨!未经陛下御批,私令阺珍入主徐州;抗指不遵,强拒蔡俊就任代州;其妻弟娄昭拥兵自重,无旨擅杀济州数千大姓贵人;去岁更是陈兵于道,阻拦朝廷济州剌使赴任!如今,高欢更是肆无忌惮!纵子行凶!其子高洋,一个年方八岁的孩童,竟也敢当众杀官!这高氏一门,凶顽暴虐已极,朝廷法度在高党眼中如同儿戏!若此事不加严处,将来传于天下,我大魏国朝体统何在!圣天子威仪何在?!社稷纲常何在……”
“住口!”
他话未说完,元修已然是暴怒的呵斥起来!
“大胆窦瑗!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要察谁?!朝中谁又是你口中的高党?!丞相是朕的国丈,高洋是朕的妻弟!在你眼中,朕是不是也算高党?是不是有一天,你连朕也要察啊?!为了你廷尉府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把朕也抓入诏狱?!”
“陛下——!”
窦瑗表情惊恐的霍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满脸怒容的皇帝。
他的额头早已是血肉模糊,几缕长发被污血粘在额前,遮在面上,状如怨鬼,形容恐怖。
元明月等三女陡然见到这般场景,俱是被骇得惊呼出声。
“哼!”
元修冷哼一声,再次怒道:“朕荣宠于你,皆因看你是干臣!渤海之事,你以为朕不知吗?!若非那吐罗什勒纵兵行凶在先,欲杀皇后之弟,高洋又怎会怒斩了他?!朕今日追赐他金帛功名,已是看在那枉死了的十三名军士的面上,赏给你个天大的颜面!若不是念在你有功社稷,又忠心于国,仅是纵容属下谋害皇亲这一条,朕现在便可斩了你!”
说到此处时,元修已是面红耳赤,胸膛起伏。
一旁的平原公主元明月见状,忙探过身子,伸出小手,体贴的替他揉抚着后背,用这种方式无声的提醒元修,切莫气大伤身。
也许是佳人的这番安慰起了作用,元修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吁出一口长气,广袖一挥,对窦瑗道:“罢了——!念你也是一心为国,朕今日便当你从未来过!回去罚俸一年!”
窦瑗闻言,顿时呆若木鸡。
良久,他才无精打彩的从袖中抽出先前收到的加急密报,双手呈上道:“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明陛下。微臣刚才收到八百里加急密报:三日前渤海城夜间突发大火,烈焰焚城,渤海四门紧闭,城中哭号震天!”
“你说什么?!”
元修惊得霍然起身,上前一把取过那封密报,三两下看完,一屁股跌坐回了御椅之内。
窦瑗微微抬起眼皮,透过披散在眼前的长发,偷偷仔细的观察着对面天子的表情。
只见元修面上神色十分的精彩,不断变幻着,既有震惊,又有惊惶,还有一丝焦急与担忧。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元修两眼失神的喃喃自语,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切的看着窦瑗追问:“可有详情?是走水了还是有人纵火?渤海王妃与朕的妻弟可安好?城中伤亡如何?”
窦瑗木然的摇了摇头道:“事发之时,微臣的人都在城外,渤海城四门紧闭,所以,伤亡情况尚不知晓。”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此刻的元修,仿佛失了方寸一般,手握着那份密报,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陛下,臣请亲自去一趟渤海,一定查明此事!”窦瑗此时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膝行两步,再次请缨道。
“对对对,是要立即遣人去一趟。嗯?不不不,你现在去不合适,朕自有安排。你先退下!”
元修略一沉吟,不再看窦瑗一眼,摆了摆手道。
“陛下,廷尉府在渤海城内还有人手,只有臣去,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其中的详情……”
窦瑗又磕了几个头,欲再做最后的力争。
“来人哪——!护驾!护驾!有剌客!快!护驾!快与咱家将那剌客窦瑗擒下!”
便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了宗仁那一叠声的尖厉叫喊。
元修闻听这喊声,双目不由微眯了起来,目光冷冷的扫向了尤在地上叩不止的窦瑗。
一旁的三位公主,倒是没想到今日这场插曲竟还有“加戏”,俱是后退了两步,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黄门令宗仁,正一瘸一拐的在几名小黄门的搀扶下,向着这边踉跄而来。
虽然隔得还很远,可众人依然能一眼看出他的狼狈。
他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血痕,黑色的外袍也被扯出了好大一个口子,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胸前,尽管看起来已经是走不动道儿了,口中却是仍在不住的高声呼喝,招呼着周围的羽林郎们“护驾”。
见到这一幕,元修嘴角微不可察的扯动了一下。他拿眼角扫了一眼身旁三位娇俏的堂妹,最后,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窦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