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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跑死马，季佩吟用了两天时间回到京城，恍如隔世，季府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娘……”嘴巴一张，两行清泪落下。
季佩吟望着昔日的家门，一瞬间颓然无力，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余晖没多话，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搂住她，稳柔地抚着她的背。
“为什么会这样……爹……娘……”季佩吟抽泣不止。除了出生时哇哇大哭，她自幼娇生惯养，又从来不服输，这么多年都不曾流过眼泪，此时却像要把十五年的份都哭够似的。
“好了佩吟，这里不能久留，我怕有人看到，先跟我回家吧。”余晖放开她，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
季佩吟没有动弹，只是无声无息地掉泪。
“佩吟，你听我说，季将军和季夫人在天上看到你这样，他们会很难过的，你……”余晖看她呆呆的，说不下去了。她已经撑了两天，不哭不闹一心赶路，现在这样，余晖完全可以理解。天知道她的心里有多难受，让人坚强振作，也是一件残酷的事。
余晖索性把季佩吟强拽起来，季佩吟没有反抗，跟魂魄离体似的。
余晖叹了口气，一把背起季佩吟，回余府。
管不了仆人奇怪的眼神，余晖庆幸季佩吟现在还是男子装扮，不然更麻烦。
“佩吟，你先在这歇歇。”
余晖选了间离自己房间近的厢房，把季佩吟放倒在床。现在看她两眼无神，生无可恋的样子，没办法说啥，只能先由着她。
余晖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倒不是嫌弃季佩吟哭湿了他的衣服，只是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去厨房吩咐厨子做些肉粥，便要去陪季佩吟，却在走廊，碰上了余父。
“晖儿，你回来了。”余晖踏进府门就有仆人向他通报，所以余父并不惊讶，仅轻声的，陈述这一事实。
“是啊爹，我回来了。”余晖定定地看着他，安然无恙却面有倦意的父亲。
“回来就好。”余父一笑，带起眼角几道细纹。
“我听说……季家没了。”
“是啊，真可惜，季佩吟本该和你是很好的般配，但现在季家已经没了，晖儿，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知道吗？”
“我知道。”余晖语气淡淡，他只能这么说。
余母体弱多病，生余晖时难产大出血，余晖一出生，余母就去听如来佛祖讲经了。
余父悲痛万分，没有再娶，也从不去烟花之地，到现在房里还满是妻子的东西，存着妻子的画像。而对余晖这个孩子，余父简直是把他当女儿疼宠，衣服要定制最好看最合身的，吃饭要他吃最丰盛最合心的。学习那更要强了，去什么国子监，直接请名士一对一辅导交流。
所以面对这样的父亲，余晖没有办法去说什么，哪怕陷害季将军的是他，他也没有立场可以去指责。
“知道就好，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余父拍了拍余晖的肩，他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向懂事，不再多说，擦身而过。
余晖无奈地摇了摇头，终是走去季佩吟的厢房。
季佩吟还是那个样子，余晖便坐在床边静静地陪伴她。
肉粥熬好了，仆人端上来。
“佩吟，起来吃粥吧，你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还是没动静，余晖只好再次把她强扳起来，一手拿碗，一手舀了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
“不吃的话……我也舍不得把你怎样。你愿意这样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我不嫌手酸，粥冷了我可以再热，如果翻来覆去粥不能吃了，那就再煮，我等到你吃为止。你要是下定决心绝食，我倒不会随你，这么蠢的事我做不来。就这样死个干净，忒让那些想要季家亡了的人高兴。”
勺子就在季佩吟紧闭的嘴边，余晖不能用强，就看她能不能想通。
僵持了良久，余晖觉得他刚才的话里有毛病，他还是挺嫌手酸的，手真有点酸了。
就在手酸到想垂下的时候，季佩吟张开了嘴，吃下那一勺粥，发出沙哑的声音，“凉了。”
余晖欣慰地放下手，随即叫来仆人，去把粥热一热。
热好的粥重新端来，不用余晖喂了，季佩吟自己拿过就吃。
“慢点吃，还想吃吗，我让厨房再做。”
接连吃了几碗粥，季佩吟面上终于有了点神采，心里也冷静了许多，想起母亲写的信上有段内容，让她很是不解，“晖哥哥，我不懂，娘为什么要你给我选户好人家嫁了。既然娘信任你，写信给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托付给你，反倒不希望你娶我，还要让你给我择偶。”
“我想季夫人是怕你重复她的命运吧，她怕我也进入朝堂，朝堂为政不是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一家难保。你娘希望你能过安稳的日子，她是为你好。但我觉得，要尊重你的意思，你好不好只有你自己的感受和判断最准确，所以，我不会一定要你怎样，这点倒是对不起季夫人了。”
余晖说到这，露出了个歉意的微笑，旋即又用十分郑重的语气道，“从今往后，你有权主宰你的人生，但同时，无论做什么，都要为你的人生负责。”
季佩吟望着他，像在审视自己不认识，但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的新物种，有些难过有些酸涩，“你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现在凭什么主宰啊，我什么都没了！我跟那些需要穿衣吃饭而嫁人的女子，有区别吗？”
“佩吟，我跟你说那些女子，是希望你不要太不要逞强。说到底，我让你主宰自己的人生，也只是尊重你的意愿罢了，难道还真能让你上天入地不成。至于你跟那些女子的差别，你现在看似一无所有，身不由己，跟那些女子没什么两样，但其实还是有不同的地方，这些不同的地方就是你最大的资本。”
“胆识、眼界、才学、武艺，这些都是你已经形成的，这些就是你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别人夺不走的无价之宝，听起来虚无缥缈没什么实用，但是啊……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就不敢揍翻叫她爱哭鬼的人，她也没能力揍翻。”
季佩吟忍不住弯了嘴角，“晖哥哥，谢谢你，我明白了。”
“我们佩吟最聪明了。”余晖微微倾身，亲昵地刮了下季佩吟的鼻子，眼里盛满了温柔。
此时的季佩吟眼里却是一片清明沉稳，“晖哥哥，我应该不能住在你家吧？余伯伯发现的话，你会很为难的。”
“对，明天我们得去给你找房子住，然后把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挖出来。”
“嗯。”季佩吟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