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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天穹还在看资料，知道他们快要回来，便叫人送了外卖。
陆尽觞不大喜欢吃饭的时候讨论公事，所以不怎么说话，倒是天穹急于向他们分享自己发现的问题。
“账面上问题很多，根本不可能过审计，所以肯定有人暗中操作。”
伊人似乎在想问题，显得心不在焉：“嗯，比如呢？”
“首先工人人数是实际所需人数的几倍，像这样一个占地面积并不大的学校，前前后后使用的工人多达上千名，且工资还是市价的三倍。那些五花八门的报销款，根本不合规，有的工人每天报销的打车费多达十几笔，且没有写明打车原因。肉眼看打车小票都有很多连号，实际应该更多。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找出所有的问题。”天穹分析着，似乎对这一现象早有预见。
“我们时间不多了。”
“那就一天，我可以准备一份粗略的报告。”
“明早前，我们要把材料准备好。”
“好。”
伊人觉得食之无味，放下筷子：“我问了附近的小孩，他们从小到大就在那片工地玩，可见学校这个项目除了一开始动工造了个外壳，已经停工很久了。说是上期工程款到账后购买了原材料，工地上也没看到。那家水泥公司最好也查一查。”
陆尽觞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看起来津津有味，伊人继续说：“对了，我们去工地的时候，还发现有几名工人在工地上吃喝玩乐，看样子，他们一直住在那里。这几年，基金光是工程款前前后后就给了上千万，他们真的越来越过分！”
“我刚查了那家水泥公司，是个空壳公司，钱就只是在他们那儿转一圈。”陆尽觞看着手机上的资料，沉着冷静。
“其实前几年樱花园不挣钱的时候，我能想象他们把钱砸进了樱花园这个项目，可是现在樱花园已经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但却还在打基金会的主意。”
“可能这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吧。而且那些钱应该不光是为了养这些人，一定有其他用处。”
“嗯。”
另一边，郑芳和那名领头人爆发激烈的争吵，郑芳大骂：“老陈，我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老吴现在根本联系不上，肯定出事了。管好你那帮小弟！”
“这么些年，我什么不是听你的？可弟兄们得吃饭呀！”老陈气不过。
郑芳拿出一张卡扔在他面前：“这里有一百万，你先安抚你那帮兄弟，只要我们把事情办好，上面不会亏待过我们。那姑娘不像普通人，基金会这条路我们很难再弄到钱。”
老陈将卡塞回她手中：“我不要你的钱，弟兄们都听我的，不会有问题。总之，谁都不能找你麻烦，谁找你麻烦，我一定叫他们好看！”
郑芳还是把卡放在桌上：“这钱你拿着，兴许能用上。这些年，谢谢了！”
“阿芳。”老陈叫住她，“咱儿子还好吗？”
“嗯，挺好的，过阵子我打算安排他去国外留学。”
老陈声音有点颤抖：“国外好，有出息，不要像我。”
“照顾好自己。”郑芳说完，扬长而去。
陆尽觞在一家茶楼订了包房，等人来。
醴泉镇的茶还不错，如果多加引导，应该可以成为居民发家致富的好路子。只可惜这个季节的茶不是最醇厚浓郁的，他想着等来年再来考察一次，也许可以带着镇上的人发展茶园生意。
陈陈进来的时候，陆尽觞一点也不惊讶。
“在清水市里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你似乎尤为关注我们。果然是你，不仅写了举报信，还一直跟踪我们。”陆尽觞给他倒了杯茶。
陈陈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确认没有来迟：“韩先生来得够早，看来是真的很重视这件事，不像之前调研组来的人，最多待两天，不对，是玩两天就走。你们是什么人？”
陆尽觞把玩着茶杯：“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你一样，想要知道真相，想要公义，想要那些贪赃枉法的人付出代价。”
“公义？可笑。”陈陈很不屑。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今天就不会现身见我。我想要知道你手上的底牌。”
“你们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不瞒你说，我已经调查过你，你是郑芳的儿子，你手上的东西大概会让你母亲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如果你后悔了，我们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查。”
陈陈微微张嘴，似是有些惊讶：“我从小我就和她相依为命，我一直以为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她是刽子手，未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刽子手。”
“她做了什么？”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外面上学，跟镇上的人联系很少，只有两个少时的玩伴还有往来。他们俩都没怎么读书，其中有一个我后来才知道是混黑社会的。去年我接到电话，说他在重症监护室，危在旦夕，我放下学业，回来探望。也就是在他临死前我才知道他一直在为谁做事，又是被谁舍弃成为弃子。”
陈陈和大树是少年时候的玩伴，长大以后就各奔东西，只是偶尔逢年过节会约出来聚聚。陈陈只知道大树没什么正经工作，会在工地上打零工，日子不太好过。
大概几年前，大树开始跟着一个叫老陈的人混，日子逐渐好了起来。那时陈陈以为他找到了一份长期稳定的职业，所以很放心。
直到在大树病床前，陈陈才知道他们名义上是装修工人，其实就是一群黑社会，平时主要是为老板解决麻烦。比如当初樱花园项目很多人不愿意搬迁，那些钉子户都是他们负责解决。
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在醴泉镇的废弃工地闲着，有事的话就听老板安排，到处跑。
有一次，在给金融公司帮忙追债的过程中，闹出了人命，大家把所有责任都推在大树身上，要他一个人承担全部罪名，他不同意，就被活活打到住进了医院。最终没能坚持下去，就这样走了。
大树他们平时都听老陈安排，而老陈的上面是郑芳。
再后来，陈陈就开始调查自己的妈妈，果然查到了很多违法乱纪的证据。
陈陈将大树的故事悉数告知，问：“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真的有能力拨乱反正吗？”
“你知道基金会真正的负责人是谁吗？”
“当然，颜大小姐。”
“那么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们。”
陈陈似乎明白了，如果连基金会的负责人都包庇那些人，那么这世上没人可以帮他。
他将硬盘递给陆尽觞：“这里面有我妈妈的银行账户资金流水，有被贿赂以及贿赂其他人的详细情况，还有她指挥老陈做事的聊天记录。她那台谁都不知道的私人手机里的信息，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她竟然用我的生日当密码！”
说到最后，陈陈掩面落泪，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那个从小爱护他，希望他成才，希望他成为对这个世界有用的人，这样的人却一直做着背道而驰的事。
陈陈觉得这个世界之所以会越来越好，是靠年轻一辈的建设，他一直以为这也是母亲对自己的希冀，可没想过，他的妈妈才是最反对的那个人。
陆尽觞难得安慰人：“作为母亲，她是爱你的。”
“是啊，她是爱我的，她一直都那么爱我。”
“你很优秀，在亲情和正义之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无论如何，希望你们抓住她，但不要伤害她，请让她接受法律的审判。其实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在想，即使用了那样的手段，可是他们最终的确促成了樱花园的项目，带动了整个清水市的经济增长，不是吗？”
陆尽觞握紧硬盘：“樱花园的确带动了一方经济，让清水市的人交口称赞，可是这不能抹杀项目建成之初他们所使用的肮脏手段。”
拆迁款没有完全到位，很多人投诉无门。那些所谓的钉子户，被流氓驱赶，驱赶不走就放火烧毁他们的家园，有人甚至横死家中。时至今日，樱花园项目获益无数，却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连拆迁款都没有发放完毕，投诉的人会受到胁迫，以致于不敢再反抗。
在不知道的世界里，表面一派祥和，殊不知暗潮涌动。
“我明白。”陈陈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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