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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百来步,至茅草亭旁。韩先生眼睛睁得滚圆,屏息凝神挪到青衣老者侧面。老者察觉到目光,微微侧头看他。韩先生霎时中定身术般呆住了,眼中扑簌簌滚下泪来。
老者亦惊愕,沧然落泪。半晌笑道:“是你啊。你可还好。”
韩先生委屈如孩童,瘪着嘴直摇头,又飞快点头,又摇头,只说不出半个字来。
贾宝玉见这老者虽然年岁已高、竟眉目清明,满心好奇,低声道:“先生,韩先生!这位是?”
韩先生取帕子拭泪,向青衣老者道:“这孩子叫宝玉。我今儿陪他祭祖,路过此村进来逛逛。”又向宝玉道,“这位是苍月公。”
宝玉忙躬身行礼:“学生拜见苍月公。”
青衣老者自然是乔老探花。昨儿他看了附近的一块地,大略满意,然还想多看看。中人为着讨好他,介绍了稻香村,说凡读书人过去、没有不赞赏流连的。老乔便依着地址过来瞧瞧,果真是个稀有的好地方。撇下随从独身闲逛,见此茅亭别有一种风雅,便取出随身短琴弹奏一曲。不曾想得遇故人。
乃含笑点头:“好个齐整孩子,想必机灵。你学生?”
韩先生恭敬道:“倒不是我学生,是朋友家的孩子、托我帮忙稍作开导。自己不愿惹尘埃,偏又非得下场考试。”
乔老探花细看了贾宝玉两眼:“如此说来,倒与你少年时有几分相似。”
韩先生霎时又泪如雨下:“不是像我,是像他。”
乔老探花仿佛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他……已没了吧。”
韩先生侧头哀然远望。宝玉观其神骨凄恻目断魂销,不知何故心如刀绞,落泪如断线之珠。
安静许久,韩先生道:“时近中午,苍月公想必还没用饭。我们请了位妇人帮忙做些农家小菜,可否同饮两杯?”
宝玉接口道:“我们带了好酒!”预备着祭祖使的。
乔老探花想了想:“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倒是缘分。”一语未了,与韩先生相对垂泪。
杜子美的这首诗,宝玉六七岁时便得他姐姐传授、会背了,直至今日才得品其三分味道。两位先生故人零落、暮年重逢,不知多少故事萧瑟唏嘘。遂也陪着无声哭了半日。
乔老探花取琴袋装起短琴,韩先生上前行礼道:“求为先生抱琴。”二人霎时又红了眼圈子。
老乔点头:“也罢。”
韩先生小心翼翼抱起了琴,轻唤道:“宝玉,你引路。”
宝玉忙不迭答应,引乔老探花出了茅亭。韩先生在后头跟着,像个书童。
三人回到定午饭的那户人家,农家大婶已经预备好几个新鲜小菜。宅院中有几株花树,落英缤纷。三人坐在花树下,宝玉命人取酒上来。
大婶见他们吃酒,又送来几个酒碗,个个都有饭碗那么大。乔韩二人像是想起来什么,齐声大笑。笑着笑着又浊泪潸然。宝玉不敢则声,默默替二人斟酒。
他们坐的是四方八仙桌。乔老探花指了指空出来那方:“这里也斟一碗。”
宝玉知道是替亡故之人留的。先斟了酒,再搬来张椅子摆好。乔老探花点头:“这孩子果真机灵。”
韩先生摆摆手:“倒不是他机灵。他明白罢了。”因举起酒碗,“我敬苍月公。”
二人一饮而尽。乔老探花拍案:“好酒!”
韩先生拿过无人的酒碗:“我替他敬苍月公。”
二人又一饮而尽。两只酒碗摆在跟前,韩先生盯着看了半日,忽然放声大哭。老乔恻然良久,亦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