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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这样想,可是大大地冤枉了孙西淳。
孙西淳不打诳语,木剑虽小,但的确具备大法力,专一看宅护院、驱邪避祟。怨只怨他唐二爷做人马虎,忘却了先辈的叮嘱,一连好几个年头,没给神剑祭血。该着神剑贪嘴,缺了这口人血,法力自然也就不灵了。如此,他唐二爷的运势又岂会好的了呢?
等到咂摸过滋味儿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也。任凭唐二爷把十个手指肚儿咬烂了往剑身上面抹血,那消失的灵力也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了。该走背字儿,照旧走背字儿,这就是他的命。
这就好比一匹吃惯了夜草的良驹,你倘一段时日偷奸耍滑懒得起夜给它喂草料,它管保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膘。等你明白了原因,即便拼命地往死里喂它,它也不会再如以前那样浑身是劲了。
饮血的神剑与吃夜草的马匹一个道理,你慢待了它,它就必然懈怠了你。
唐二爷多大的脾气,大活人怎能让一块半尺长的木头片子给糊弄住。他一赌气,让在他家忙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管家胡老海把西跨院的大门一锁。从今往后,谁也不准踏足一步。他倒要看看,没了那块木头片子的庇佑,他唐家到底会不会一直倒霉下去!
人啊,真没必要怄这个气。末了,吃亏的还是自个儿。不值,大大的不值。
唐二爷才不管这一套,他是爷,唐家现如今的掌门人,打他出娘胎的那天起,他就没服过谁,更不可能服一块不会说话的木头。想让二爷说个服字——姥姥!
要说今儿的天可真不赖,响晴薄日,不冷不热,黄历上也写着——适宜出行。
唐二爷穿戴整齐,该出门了。
唐家大院的外面,早早地有一辆带棚子的马车专迎他的大驾。东洋大白马,西洋花雕车,苏州的锦缎、南竹的凉棚。快瞧瞧吧,这就是有钱人的气派。
唐二爷每天的行程很简单,早起洗漱,吃了早饭,品一会儿茶,逗一逗画眉;对着镜子穿戴体面了之后,出门上车,先去北门外侯四奶奶的落子馆听玩意儿;到了饭口,就在落子馆邻近的福瀛楼吃午饭;而后,再到月华池泡大澡。多会儿泡得筋骨舒展开了,裹着喷洒过花露水的浴巾,到提前预备下雅间,吃点果品,喝点茶水,小憩半个钟头。
休息够了,精气神儿自然而然也就全都回来了,他便精精神神地走出去,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车把势余老万心照不宣地赶车绕到南门外最大的福顺赌坊,唐二爷要在此处豪赌至深夜。一掷千金,不在话下。
唐二爷是富贵子弟,从不在乎输赢,他在乎的是那股子大手一挥的派头,以及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他是爷,钱对他而言,就是王八蛋,没了再赚,没必要跟那些穷根子似的,输了钱就要愁眉苦脸地嘬牙花子。
可唐二爷忘了一件事儿,他唐家现如今只出不进,三代经营的那些买卖早已被他抵给了别的买卖家。眼下,账房里管账的先生都让他给辞退了,他现存的富贵也只有那座看着花里胡哨的大院套了。老话常说,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这时候已经应验在了他唐二爷的身上了。
唐二爷这天也不知道怎么着了,手气差到了谷底,把把不开胡,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恪守着斯文,他早就骂娘了。
而跟他“对赌”的赌棍孙五,今个儿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性,手气好到了天上,连赢了十二把。
唐二爷气性大,爱较劲,越是输,就越是不服输。他还要押,可随身带来了银两早已经输干净了。扭脸喊来看场子的伙计,让伙计去柜上给他支二百两银子,他要接茬跟孙五赌,不把孙五的棱角磨平了,他是决不罢休。
伙计陪着笑脸,毕恭毕敬地说:“唐二爷,您老一定是累了。”
“混账!爷的精神头儿足绷着哩!”唐二爷发了火,“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累了?”
伙计赶紧又陪着笑脸说:“唐二爷倘不是累了,怎么会把咱这福顺赌坊的章程忘了。”
“章程?”唐二爷愣了,“嘛章程?”
“概不赊账。”伙计哈着腰说,“这是打福顺赌坊开张那天就定下的章程,是老掌柜定下的,我们少掌柜是个大孝子,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擅改老掌柜定下的章程。唐二爷,您老别上火,天也不早了,您也疲惫了,您早点儿回去歇着,赶明儿您早早地来,我早早地伺候着您老。”
“放你妈的罗圈儿屁!”唐二爷用力一拍赌桌,对着伙计恶汹汹地叫嚷,“你一个狗一样的东西,还管起我来了,再敢废话,我让人拆了你的贱骨头!”
“是是是,”伙计连连点头,“二爷教训的极是,我是狗一样的东西,不该多嘴。二爷,您别跟我这条狗一般见识。您啊,接着耍,我到门口蹲着去。”
说着,伙计仰起脖子,“汪汪汪”学了几声犬吠,一溜烟儿没了影。
“嘿嘿嘿——”孙五这时候满脸飞眉毛地说话了:“我说唐二爷啊,咱俩还玩不玩儿啊?要玩儿,您拿嘛押给我呀?”
“孙五,别蹬鼻子上脸!”唐二爷在胸膛上“啪啪啪”拍了三巴掌,“小子,咱一把定输赢,我拿一处跨院跟你小子赌一把,你要是赢了我,我家的跨院就归你。我要赢了你,我也不要你的钱,你趴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爬出去,往后不准再在福顺赌坊露面!”
说完了这番损话,抬手一指孙五那张洋洋自得的脸:“麻溜给你二爷一个痛快话,敢不敢跟你二爷赌这一把?”
“嘿呦喂,唐二爷,您老局气!”孙五也在自己的胸膛上用力击了三掌,“那好,我孙五今儿就舍命陪君子,我陪唐二爷再耍一阵。不过,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要西跨院,不要东跨院。还有,空口白牙,光说不行,咱要立字为证。”
“好!”唐二爷扬一扬手,“拿笔墨来!”
孙五朝着四外抱一抱拳,扯着公鸭嗓儿,大声说道:“在座的老少朋友、哥们弟兄,唐二爷抬举我,要跟我斗斗法,烦劳各位给我们俩做个见证,回头我请各位喝酒听戏。”
“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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