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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好汉威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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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三见此人如见救星,赶忙跪下给这人磕了个头,规规矩矩地尊了一声:“洪爷。”

那人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假装不高兴地说:“别见人就下跪,咱这膝盖咋就这么不值钱。还有,我最不喜欢听人管我叫爷,你愿意喊,就喊一声洪大哥。不愿意喊,我也不嗔。”

洪爷,大名洪喜子,津门之中赫赫有名的一条好汉。别看只有二十几岁,威名盖过老叔爷。此人原籍河北保定,少年之时跟随父亲来到津门,拜人称“黄三大王”的黄三太为师,练就了一身硬功夫。加之他老爹洪立本又是撂跤的高手,因此无论是拳脚还是撂跤,都是津门屈指一算的好手。他师父黄三太有一手打弹弓的绝活,一把二十多斤重混铁弹弓,专打特制的混铁弹丸,百步穿杨,弹无虚发,其威力竟不逊色洋枪,故而又被人尊称为“神弹子”。

只可惜这个黄三太实在命薄,偌大一条汉子竟不慎着了旁门左道的毒手,白白地罔送了性命。

黄三太没有成家,无儿无女,唯有洪喜子这么一个传人。所以在他死后,洪喜子继承了他的衣钵,以黄三大王的单传弟子自居,将师父所传授的能耐和教导牢牢铭记于心头,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与西城几个各怀绝技、身手不俗的游侠儿结为生死弟兄,在津门大地上打出了名堂。那些横行街市的泼皮混混,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所以打心眼儿里怵他,虽然他们也都知道洪喜子为人质朴,从不轻易跟人动手,但他几个盟兄弟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得罪了洪喜子,等同于得罪了西城那些游侠儿,那些人伸手五支令,拳手就要命,没少干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勾当,真心得罪不起。所以,孙宝一见是洪喜子,便如丧家之犬般地逃走了。

洪喜子这一刻站在袁三的面前,器宇轩昂,不怒自威。此人倒也好相貌,平头正脸,浓眉大眼,鼻直口宽,下颚饱满。这么冷的天,他上身只穿一件疙瘩扣的短衫,外加一件敞开穿的青布单掛,露出刹在腰间巴掌宽的板带,一边悬着黑漆漆的铁弹弓,一边挂着装有铁弹丸的牛皮袋。往下看,灯笼裤打着绑腿,粗白布袜子,实纳帮千层底搬尖靸鞋。周身上下,紧衬利落,这便是江湖范儿。他师父黄三太生前就是如此一副扮相,他思念师父,尊敬师父,所以处处效法师父,故而得了一个“小黄三太”的名号。

洪喜子不睡懒觉,每天早起到河边活动拳脚,然后再找地方吃早点。赶巧让他遇到了孙宝欺负袁三,他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最瞧不惯恶霸欺负老实人,所以才出声吓跑了孙宝,助袁三逃过一劫。

袁三在心底深表感激的同时,开始琢磨起了要借这位洪爷的威名给自己撑腰的念头。于是,他又跪了下来,一把血鼻涕,一把黏糊泪,可怜至极地向洪喜子诉起了苦。

“洪爷,不不,洪大哥,您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吧。您要是不管,我非让孙宝活活欺负死不可。洪大哥,您是不知道啊,我爹娘都死了,家里没一个亲人了,我没了活路,只能要了饭。我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还要整天挨孙宝那些坏种的欺负,我得罪不起他们,只能任着他们往死里整我。可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可他们偏偏不让我活,刚才要不是您吆喝了一嗓子,我这会儿非让孙宝踹断气不可。洪爷,洪大哥,您是咱天津卫头一号的大善人,您的名声在外,谁听了都挑大拇哥,孙宝那些坏种最怕您,您大发慈悲,好人好报,您就可怜可怜我,帮帮我,救救我吧。我给您磕头了……”

咣咣咣,硬邦邦的地面让他的脑壳磕出了声响。他这会儿也豁出去了,要不狠狠心出点血把洪喜子的心给打动了,自己赶明儿还要挨孙宝的揍。

“你啊,快起来吧。”洪喜子将一只手伸到袁三的腋窝下,轻轻一提,不费力就把袁三给提了起来。

“小老弟,别说这种丧气话。”洪喜子在袁三的肩头上拍了拍,“孙宝就是欺软怕硬的下三滥,你不用怕他,他跟他爹孙五一个德行,专捡那些好欺负的欺负,你但凡凶一点儿,他就不敢在你面前耍横。”

袁三抽着鼻子说:“我在他面前凶不起来。您也看见了,他比我足足高了两头,大巴掌跟小铺扇似的,还没等我凶,他一巴掌搧过来,我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倒是想跟他凶来着,可我有那个心没有那个力啊。洪爷,您就行行好,帮帮我吧。”

洪喜子没有应声,沉默了片刻,“唉——”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问袁三:“你叫嘛名字?”

袁三急忙回话:“我姓袁,小名三儿,认识我的人都管我叫袁三。”

“没有大名吗?”洪喜子问他。

“有。”袁三苦笑了一下,“自打我爸爸死了以后,我就不用大名了。那名字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别人喊我的大名,我就不自主地想起我爸爸活着的时候。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儿,就把大名给扔了。”

“小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洪喜子不满地说,“父母给取的名字,你哪能自个儿说扔就扔。”

“洪大哥说得对,我糊涂了。”袁三假惺惺地说着。

“算了,我也不问你了。袁三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老弟了。有我这个当大哥的罩着你,量他孙宝也不敢撒野。只要孙宝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他要是还敢接着欺负你,你就去西门那块儿找我去,就算我不找他的麻烦,我那些盟兄弟也要把他给拾掇了,不把这小子的人肚子打出牛黄狗宝来绝不算完!”说罢,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叫掷地有声,说话算数。

袁三总算糊弄住了洪喜子这个大救星,赶忙又往地上一跪:“洪大哥,您就是我的亲大哥,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人了,您让我生,我就生;您要我死,我立马跳河去。洪大哥,请受小弟三拜。”咣咣咣,一口气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洪喜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你这磕膝盖也最不值钱了吧。往后可不能这样了。要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别见谁就给谁下跪,丢份儿。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洪大哥教训的极是!”袁三大声说着。

“行了,你忙你的事儿,我也该我忙的事儿去了。”

洪喜子说完话,转身就走。

“洪大哥, 您慢走啊。”袁三哈着腰,故意把嗓门抬到最大,好让路过的人都听见。最好有人把他管洪喜子叫大哥的事儿告诉孙宝,那样一来,孙宝就不敢嘚瑟了。

洪喜子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来。转身走了回来,似是忘了什么事情。

“洪大哥,您有事让兄弟办吗?”袁三急忙献殷勤,“有事您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也愿意。”

“你吃饭了吗?”洪喜子问。

“没有。”袁三实话实话,“刚从马记锅贴的马二爷那里讨了两角钱,正准备去喝碗老豆腐,结果挨了孙宝的算计,钱也被他拿走了。”

“骂的。”洪喜子骂了一句,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塞进了袁三的手里,“我不能让你白管我叫一声大哥。这是大哥给你的见面礼,你拿着去吃顿好的吧。”

袁三鼻子一酸,流出了带血的鼻涕来:“大哥,我不能要您的钱。照理说,应该是我请您吃顿饭才对,我哪能要您的钱呢。我一等要够了钱,就请大哥去登瀛楼,给大哥好好地敬几杯酒。”

“拿着,别废话。”洪喜子把眉毛一挑,顿时有了大哥派头,“我让你拿,你就拿,你要不拿,就是不给我这个当哥哥的面子,往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不敢,不敢,”袁三慌张了起来,“我拿着,我拿着。谢谢大哥疼我。”说着话,眼泪掉了出来,这一刻并非虚情假意。

“德行,还哭上了。”洪喜子一笑,“快去吃东西吧,再去找家药铺让人家给瞧瞧骨头,骨头没事就是你小子的造化。”

“是,我全听大哥的。”袁三擦抹着眼泪说着。

“得嘞,我走了。”说完,洪喜子大步走远了。

攥着这一块大洋,看着洪喜子远去的背影,袁三用袄袖子用力在脸上擦抹了一下,狠狠地说:“打今儿起,我看谁还敢欺负三爷。”

说罢,哈哈一笑,将大洋在手心上掂了几下,再用两根手指头捏着大洋在嘴唇前面吹了一口气,放在耳根下一听声。“嗡嗡嗡——”嘿,还真他妈的脆生。

“白得了一块大洋,袁三爷今儿发财了。”袁三洋洋得意,自言自语,“洪大哥就是洪大哥,真他妈的大方,见面就给一块大洋,赶明儿我多跟他套套近乎,他还不得给我来条金子。我呀,从今往后有福享喽。哈哈哈哈——”狂笑着大步走到早点铺,把大洋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拿出大爷的派头,扯着脖子叫吃叫喝,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瞧他这点儿出息,真应了那句穷人乍富、赖狗长毛的老话,这孙子这会儿可算嘚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