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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三无法克制地惶恐了起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后悔刚刚打下的包票,害得他现在骑虎难下,而他却拒绝的理由与勇气。
“你怕了么?”唐进士的语气很重。
“我——”袁三犹豫了。
“好吧——唉——”唐进士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走吧,但这件事情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袁三听出,唐进士的语气当中饱含着悲凉与无助,而在这悲凉与无助当中,却又暗含着一丝杀意。正是因为有这一丝杀意的存在,才又显得那样的悲凉。也让袁三在这一刻明白过来,倘若就这么大喇喇地走掉的话,自己这条小命只怕过不了今晚。有钱人杀人,不必亲自动手,只需动一动嘴唇,就可以令无数颗人头落地。
妈的!
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拼一拼!
“进士爷只管放心,文荟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进士爷的知遇之恩。”
他把在戏园子外面偷听来的戏词抖搂出来,显得是那样的有板有眼有担当。
“好孩子,”唐进士笑了,“我信你!”又自言自语道,“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昔日刘义庆之佳句,今日竟被一乞儿所用,难得——难得呀——”
“只是——”袁三不解地问,“进士爷要我弄一条虫儿,倒也不是太难。只是那虫儿长什么样儿,又是个什么名儿,还请进士爷不吝赐教。”
“好——”唐进士含笑点了点头,“那虫儿唤作尸蚕,你可听过这个名儿吗?”
袁三摇头,他从没有听说过天底下还有这么一种虫儿,他好奇地问:“这虫儿名叫尸蚕,是不是跟死尸长在一块儿,模样像吃桑叶、会吐丝的蚕虫儿一样的东西?”
“可以这么说。”唐进士认可道,“那虫儿长得却是跟养蚕户所养的蚕虫儿差不多的模样,只不过普通蚕虫儿多是灰白色,而那尸蚕却是灰中有白,白中有蓝,晶莹剔透,十分喜人。你要记住,去寻尸蚕之前,需提前准备一个棉口袋。得到尸蚕后,要立即放进棉口袋里,千万不可攥在手心,或随意放进衣兜,那东西是至阴至寒之物,只需片刻,寒气就可穿透肌肤,阻断血脉,这人也就活不成了。文荟啊,你可要记清楚了啊。”
袁三的额头上再一次渗出了冷汗,万万没想到,这件差事竟如此之凶险。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于是问道:“这虫儿长在死尸的什么部位?”
“在脑中。”唐进士说,“只存在亡人的脑中,所以你要备好斧子、锯子、凿子,这些可以破骨的物什。”
“哪——要这虫儿有什么用,又为什么非要找无主的绝户坟呢?”袁三心中在想,刨绝户坟与踹寡妇门,可都是人世间最缺德的勾当,似进士爷这样一位饱读圣贤书,有着大学识的大德之人,竟也会让人干这种缺德勾当,岂不是与圣贤的教诲背道而驰。
“唉——”唐进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法子——”
袁三偷眼看到,进士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布满了无奈与愧疚。
“文荟啊,至于我要这东西干什么用,你就别问了。至于为什么非要找无主的绝户坟,那是因为那些无儿无女的可怜人,大都保守着纯阳之躯,那尸蚕只在这类亡人的脑中生长。”唐进士面色愁苦地解释着。
袁三的心中还有疑问,但他不能再问了。他想起来胡老顺的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对!胡老顺这条老狗说得很对,打听多了是祸害,反倒是不打听的好。
“文荟啊,切记,后天天亮之前,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虫儿找到,我的指望可全在你身上了,拜托了——”说着,唐进士竟抱起了拳头,朝袁三拱手。
袁三赶紧跪了下去,他一个要饭的叫花子,怎受得了这么大的礼数。他边叩头边发誓,就是豁出这条烂命不要了,也要把进士爷交代的差事办妥了。
唐进士让他快起来,把那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子硬塞进了他的手里,还用自己的富贵之手在他的一双满是黑皴的脏手上重重地拍了拍,眼神中满溢感激和憧憬。
袁三是个细心人,知道不可久留的道理,他的卑贱之躯太不适合出现在富贵之所。所以,他要告辞了。
唐进士并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声:“去吧,好去好回。”便不再说什么了。
袁三倒退着到了门前,朝着坐着的唐进士一躬到地,然后转身开门,用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那个装着洋钱的小口袋,游目四顾,找寻来时的路。
“瞎踅摸什么呢?”一个阴冷的声音冷不丁地传了出来。是胡老顺,他就像一个幽灵似的,竟悄无声息地在一瞬间现出了身形。袁三毫无防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跟着我走,不该看的别看!”胡老顺没好气地命令着。
袁三烦他、恨他、腻歪他,所以不跟他搭话,只在心底咒骂他的祖宗八辈。
在胡老顺的引领之下,袁三又来到了来时的角门处。
胡老顺将门打开,恶汹汹地说:“出了这扇门,嘴巴就要把好门,有些话说出去只会给自个儿招灾惹祸,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滚吧!”语带威胁,十分恶毒。
“哼!”袁三轻蔑一笑,一脚踏出了门槛,却突然回头瞪了胡老顺一眼,“咱俩还指不定谁先死呢!”说罢,哈哈一笑,大步远去。
胡老顺干瘦的身躯立在原地,三角眼中透着邪光,陡然阴森一笑,“咚”一声,木门重重地合上了。
……
在无人处,袁三哆嗦着手,打开了唐进士给他的小布口袋,赫然是白花花的大洋。数一数,整整十个。
袁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的大洋,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当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而知并非做梦后,竟喜极而泣,哇哇地哭出了声。
这十个大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够买一间小屋,再买一个逃荒来的女人给自己当媳妇,还能置办点稍微看得过眼的家当,自己往后不就可以跟别人一样,不用在托着破碗求爷爷告奶奶的要饭了么?
他情不自禁地为日后打算了起来。
他想好了,甭管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老哥们儿,老崴那老不死的虽说烦人,但不能不管他。
等把唐进士交给的差事办妥了,唐进士还会给赏钱。等拿到了钱,就多买一间房给老崴住,也让他享几年安生日子。
对了,我发过毒誓非大兰子不娶,我要是娶了别人,可是会不得好死的。
妈的,我那会子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非要发这个毒誓干嘛呢?
好!就拿这些钱当本钱干买卖,等发了财,就向朱老财东提亲,让他把大兰子给我。
聩!我不但要娶大兰子,我还顺带着把巧玉那个死丫头弄到手。
我找个盘个大炕,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嘿呦喂——我岂不是比西门大官人还滋润。
袁大官人,咱也是袁大官人了!
手舞足蹈,好似猢狲。
瞧他那点儿出息。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