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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钱多是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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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铁疙瘩砸了几下舌头,“那定是定力不足了。对吧?”

“对。”林耗子浅浅一笑,“细说起来,也是我干爹害了他。”

“唷……”铁疙瘩拧着秃眉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的意思是说,你干爹害了他干爹?这究竟咋回事呀?”

“说来说去,都是命。”林耗子摇头苦笑,“我干爹的干爹姓秦,名良人,原本只是个倒腾南货的买卖家,也说不好是哪一年,他在粤东一带有幸遇到一位山野异人,传授了他一套本事,叮嘱他千万不能将本事显摆给外人看,一旦给外人看了,就会厄运缠身,死于非命不说,还会死得很惨。

自从这位秦良人自高人身上学到本事之后,索性弃了南货生意,回到原籍买田置地,使奴唤婢,穿貂裘、驾雕车,一掷千金,不在话下,在当地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财主。

在外人看来,他在外地发了横财,却根本不知道他的钱财并非赚来,而是利用奇门之术,拘五鼠帮他运来。一宵之间,可得黄金千两。听听,了得么!”言语之间,尽是羡慕。

“哎呀……啧啧啧……”铁疙瘩咂着舌头说,“我要是也有这个本事该多好,有了这个本事,这辈子我就嘛也不必愁了。嗐……”

“嗐……”林耗子随着叹了一声,分明他也正有此心,却又恼恨自己无福消受。

叹过之后,接着说:“可惜到头来,荣华富贵全都是浮文,经不起轻轻一碰。说到这里,就该说说我那位干爹是如何遇到这位秦良人,又是如何拜了干爹,害死干爹的了。

这些话,都是我干爹亲口对我说得。他说他遇到秦良人那年刚满十五岁,由于家里穷,养不活他,于是把他送到了和尚庙,让他当了个小沙弥。

有一回,他下山化缘,到了秦家的门上时,正好撞见秦良人从外面回来。秦良人礼佛尊道,于是让他进宅,供养他一顿素斋。

吃好了之后,他本想谢过主人,就此离去,却不见了主人的踪影。向仆人打听过后,方知主人在佛堂礼佛。既然家中供养佛堂,且主人又是个敬佛之人,那么过去拜一拜,也是出家人应有的礼数。

于是乎,他便独自去了佛堂。却发现佛堂的门紧闭着,他本应在外先打问讯,得到主人允许后方可进入。可他出身贫家,欠缺修养,加之年少轻狂,又有僧袍加持,认为就算推门直入,主人也不会怪罪他。

进去之后,陡生疑惑。明明是佛堂,却不见佛像,供奉在佛龛中的,分明是一只黑鼠。那只黑鼠用整块墨玉雕成,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如同活着一般。

如此情景,大为愕然,不供佛祖供老鼠,这是什么门道。正在他不解之际,倒扣在供桌上的一个白瓷大碗,冷不丁动了一下,把他吓得够呛。屋里除了他之外,明明没有别人,大碗自己动弹,还不是见鬼了么。

他本想转身就跑,但又想破开这么闷儿。于是壮起胆子,走到供桌前,伸手翻开大碗,赫然露出几根金条,还有五只小耗子儿。他立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名堂,他曾听长辈说过,世间有一门奇术,能拘五鼠或五鬼为己所用,要金得金,要银得银,甚至还能弄来黄花大姑娘。本以为长辈所说只是臆想,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他瞠目结舌之时,秦良人从里屋走了出来,只是苦笑,却不恼怒。我那干爹担心揭穿他人秘密会遭毒害,赶紧跪下求饶。

秦良人让他不必害怕,搀他起来后,问他想不想学这门奇术。他当然想学,空手得好处,这种好本事换谁谁都想学。

秦良人说,想学这门奇术,先得认他当干爹。又说,这是这一门道之中的规矩。还说,只有有缘之人才能学,无缘之人不可学。学成此术之人,虽能享受富贵,却要断子绝孙。所以,只能传给有缘人,还要与有缘人结为父子,方可将门道传授。

我那干爹一心求富贵,不在乎断子绝孙。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他怕秦良人糊弄他,于是给秦良人出了个难题,倘若秦良人能办到,他便实心诚意拜干佬学本事。他说他看上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想要与佳人共度良宵,恳请秦良人遂他心愿,让他做一回逍遥神仙。

秦良人说,将佳人唤来容易,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辱人妻女之事,是他门中大忌,断然不可为之。

我那干爹只想试他本事,因此他说什么,我干爹都点头说好。当夜,就在那座佛堂之中,焚香扫地,点长明灯。秦良人沐浴更衣,披发赤足,脚踏七星,喃喃诵咒,不大会儿工夫,就听外面传来飒飒风声。

木门一动,在外开启,一个貌如天仙的女子,径自走了进来,也不同人说话,缓缓进了里屋,坐在床沿上,含笑不语。我那干爹看得清楚,那女子正是他想见之人。只可惜,只能看,不能干。跟她说话,她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公鸡打鸣时,秦良人说时辰到了,将屋门打开,催那女子速速离开。那女子倒也听话,站起身往外就走,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我那干爹纳闷,问秦良人,那女子怎么一下就不见了。秦良人说,来得仅是梦中魂魄,而非真人,倘若留住不让她走,她的魂魄回不去,她的肉身也就成了一副空皮囊,不出三日,家中就要大办白事。这种害人的勾当,是万万不能干的。

我干爹见他真有能耐,也就豁出断子绝孙,磕头认了干佬,顺理成章从干佬手中学到了本事。他没想到,秦良人非良人,话只说了一半儿,另一半儿留下没说。

那便是,一旦学会这门奇术,无异于诅咒缠身。金银美女任其用,宝马香车任其乘,却仅仅是昙花一现,到头来身首异处,支离破碎,才是必然。若想保全性命,不让诅咒应验,就不能动用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钱财,用得越多,死得也就越快,也就越惨。

那位秦良人在将本事传给我干爹的第三个年头上,被人诬告为粤东哥老会逆首,全部家产被官府抄没了不说,还被押赴闹市,在众目睽睽之下,足足剐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刀,才被一刀穿心,了结性命。这还不算,头颅还被割下,挂在高杆上示众。身躯也被砍为几段,这便是大卸八块了。让您说,这还不够惨吗?”

“唏……”铁疙瘩倒吸一口凉气,“惨呀!太惨了!”

“我不能走他的老路,所以我才跟我干爹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凭两手吃饭。不义之财,我一毫一厘也不敢动。嗐……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当年就不应该学这个,看着白花花的大洋,只能看却不能用,我这心里呀,甭提多难受了!嗐!”

愤愤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不瞒三哥,我恨透了我干爹,我让他给糊弄了,他到死才告诉我这些,还让我将来收徒弟的时候,也要在最后一刻才能将真话说出,要是一开始就把话全都说明白了,也就没人肯学,这一门本事也就失传了。为了给祖师爷留香火,也只能是连糊弄带骗。嗐!要说,也真他妈够缺德的,害人断子绝孙,这叫什么事儿!”

说罢,愤而将最后一盅酒一饮而尽。

铁疙瘩唏嘘了半天,劝林耗子别难受,这就是命,认了吧。

林耗子说,他真不想认命,可不认命也不行,这辈子就这样了,活一天混一天,多会儿混不下去了,一猛子扎河里淹死了事,省得留在世上活受罪。

铁疙瘩见林耗子越说越激动,生怕林耗子发酒疯连累他丢人现眼,于是赶紧结了账,一个人走了。

“呸!”

林耗子望着铁疙瘩的背影,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脸皮抖了抖,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丝怪异的奸笑。

他弯腰将木箱上的活板儿打开,将吃剩的半个烧饼放进去,小声说:“伙计们,开饭了,有我吃的,就有你们吃的,等将来我富贵了,你们想吃嘛,我就给你们买嘛。我刚才那些话,你们都听见了吧,嘻嘻嘻嘻……有些人呀,天生就是冤大头,就该被咱糊弄。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