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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芙蓉只感到一声五雷轰顶,魂魄险些在这时出窍。
她的面色惨白,血色全无,两眼直直盯着那张在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孔,眼波颤到不能自已。
她甚至以为现在就身处噩梦中,所以不敢动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不敢,一心期盼这梦赶紧结束。
可不仅没有结束,那人还站起身,朝她迈出一步。
武芙蓉一下子跌在地上,全身抖似秋日落叶,说话的语气也在抖,看着他,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一出,她自己的脑子先僵硬地转了一圈,意识到那个可能性,神情极度的匪夷所思,瞪大眼睛喃喃念出那个名字∶“……王婉”
是的,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当王婉的名字出现,武芙蓉所感受到的,只有费解这一种情绪。
她无法懂王婉这样做的原因,更没办法推断理解。
而当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去细想,不管她能不能理解,现实都活生摆在这里—————王婉给她挖了个坑,她此时已经在坑底了。
晋王还是那个晋王,裴钰还是那个裴钰。
武芙蓉从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和他重逢,不对,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重逢。
这感觉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裴钰就这样欣赏着她眼中铺天盖地的惶恐,一步步朝她走去,直至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看着她,笑道“知道害怕了”
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责备的意味,甚至带着些温柔的宠溺,就好像在对一个小猫小狗说知道害怕了
还淘气么,还乱跑么,你看,无论你跑到哪,都是逃脱不了我的手掌心的。
武芙蓉头皮发麻,往后猛地一退,崩溃厉声道“你别过来!”
溪牛在院子里被动静所吸引,转脸一望发现他的小武姐摔倒在正屋门口,而在她的身前,居然站了一个身型十分高大的陌生男子。
“你是什么人!”溪牛急了,抬腿便往门口跑。
这时房顶倏然跃下十几道身影,将正屋团团挡住,为首一人对着冲来的溪牛抬腿一踹,直接将他踹到了篱笆墙上,半边墙因此砸塌,溪牛也再也起不来身,躺在废墟里捂着腰腹哀嚎不止。
白氏牵着小豆回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她疯了一样扑到溪牛身上,整个人慌乱到极致,手足无措不知道触碰孩子哪里∶“儿子!你怎么了儿子"
再一抬眼,看到自家院中那些带刀穿甲的人,白氏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到居然大步上前叉腰便骂∶“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出现在我家打我儿子!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武芙蓉不知何时起身,推开一名护卫跑到院中,强忍哆嗦朝着白氏便喊∶“白婶你先带他们两个走一时半会不要回来你们———”
话未说完,武芙蓉的嘴被一只自身后伸出的大掌死捂住,人也被径直拖回屋子里,两扇门猛地一关,从头到尾不过眨眼功夫,徒留一串呜咽。
白氏这时才吓软了脚,察觉到事情不对,想起来害怕。
这个从未出过桃源村的中年妇人并没有太多见识,但知道由着小武一个姑娘家被拖进男人窝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她又想到小武说自己在外面惹了祸,便料定,这是仇家寻仇来了。
她跑回大儿子身边检查伤势,又把被吓哭的小儿子搂怀里哄了哄,泪珠一漱漱往下掉,嘴上却柔声道“别怕,别怕,没事的,娘会保护你们的。”
溪牛从疼痛中缓回来不少,惨白着一张脸张口“娘,小武姐她……她……”
白氏忙摸溪牛的脸,安慰道∶“好儿子,疼就别说话,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他们的人多,咱们的人也不少,咱们去找村长,让村长帮忙叫人,把这些坏人通通都赶出去。”
房屋中,烛火乱颤。
武芙蓉被那堵高大的影子逼的节节后退,直到背靠泥墙,退无可退。
冰冷的手背慢慢蹭过她的脸颊,又翻过手,用尚残留血腥味的指腹一路下移,勾勒她的鼻尖,摩挲她的唇瓣。
“你抖什么”裴钰轻笑,“我又不吃了你。”
武芙蓉抬起眼对视他,努力克制着语气里的颤抖,分明想表现冷静,可一张口,语气已近哀求∶“裴钰,你放过我吧。”
裴钰轻嗤一声,指甲轻轻剐蹭着她的唇珠,温声道“我已经放过你了啊,你看,你把我惹得那么生气,我都没舍得杀你。”
“裴钰!”武芙蓉彻底崩溃,冲出被他覆盖的阴影跑到房屋正中,困兽一般来回踱步,几乎是对他锤头大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两个之间到今天这步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来找我干什么!是怕我投靠太子汉王与你为敌吗我发誓我不会的!我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搅,我一开始就不想当谋士的,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想赚钱给我爹娘看病而已,我这些年,我对你仁至义尽我什么都为你筹谋了,你放过我吧,我求你放过我吧!”
裴钰就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接近疯魔的武芙蓉,面上无悲无喜,眼中一派沉寂。
他已经不会再朝她大吼大叫,疯子一样追问她他究竟哪里做错,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他。
他不再执着于那样一个无聊的结果了。
武芙蓉感受到这反常的宁静,以为希望又有了,抹干眼泪跑到他面前举手发誓,吐字用力狠绝∶“我武芙蓉以性命起誓,此生如果背叛晋王裴钰投靠他人与他人为伍,生不得好生死不得好死,当受天下十八般酷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一声轰雷从天而降,房顶响起大雨瓢泼
裴钰将武芙蓉一把搂入怀中,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蓉儿啊,我怎么舍得看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我只想把你带回去,关起来,让你永远,永永远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武芙蓉心里最后一根弦也就此绷断,万念俱灰。
她大叫一声,砸着裴钰咬着裴钰,绝望道∶“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吧!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伯言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裴钰不知被刺痛了哪根神经,突然抓住她的后颈往后一扯,逼着她与自己对视,眼中的情感再也不加以掩饰,野蛮狂躁,既痛又恨,盯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不会想着离开我,不会将我推开,不会跟我玩消失,更不会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
武芙蓉怒喝回去“少在这血口喷人,我跟谁勾肩搭背了”
这时阿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回禀殿下,外面聚集了一帮闹事的刁民,眼下依您之见,是镇压,还是就地处决。”
裴钰那个处决的“处”字还没从嘴里出去,突然腕上一痛,手里不听话的“猫儿”趁机逃离,只给他留下一个新鲜冒血的牙印。
裴钰眼睁睁看着武芙蓉夺门而出,骨子里那根嘴血暴戾的筋脉瞬间又绷了绷,等他把强烈的杀念往下压制些许,冷哼一声,抬腿追了出去。
瓢泼大雨里,佟家的院子外聚集了整个桃源村的村民,每个人都披蓑戴笠,肩上扛着头铁锹等物,跟院中装备精良的护卫两相对峙,竟然丝毫不显得胆怯,全然不知他们面对的是将是何等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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