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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在开元寺落发出家,与红尘俗世便再无瓜葛。
这世间纷扰,爱恨嗔痴,乱人心智。
纵使他以为斩断尘缘,仍有旧人旧事找上门。
可这社稷江山,何其沉重……
宣明呈看着他,说了一些京中近况,“当年是父皇冲动之举,朝中大半老臣仍是盼着你回去的。”
天边余晖落入树影,倦鸟归巢,留下道道孤影。
“这世上因果循环,早有定数。贫僧已非皇室之人,再不管俗世之事。”鼓声响过,有僧人爬上钟楼,撞了梵钟。
耳中轰鸣,他双手合十,微微闭眼:“既事关江山社稷,更不应把希望置于贫僧身上,贫僧无力承担,也心不在此,你另寻他人吧。”
“皇兄……”宣明呈欲再劝,瞥见他身上的粗布禅衣,那张脸清冷淡漠,到底无奈地泄了气,苦笑道,“先前朝中大臣们数次上开元寺找你,你不愿相见,我就知道我也说服不了你。”
净闻未语,抬眸时,眼中落下几许阴影。
宣明叹了一口气,自知劝说无力:“皇叔虽然招揽不少党羽,但几位老大人还是一心维护宣家嫡系血脉,皇叔不能动他们,难保不会打你的主意,你万事小心。”
“好。”
他颔首应了,转身要走,被宣明呈叫住。
他有些不舍,有些愧疚:“父皇如今说话很困难,但还是要我转达一句话。”他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父皇说……他对不起你。”
眼前的人没有回头,只顿了须臾便又抬脚向前,朦胧暗影中有僧人点了油灯过来,唤了一声“净闻师兄”,两人并肩,彻底隐入庙宇深处。
宣明呈收了折扇,眼底的希望湮灭,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
用斋饭时,圆慧小心打量着净闻的神色,比起傍晚进城的淡然,他见了那位施主后,情绪似乎有了变化。
那人锦衣华服,气质卓然,显然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与净闻交谈时也处处透着熟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净闻师兄和那位公子的脸也透着朦胧的相似。
不过他们的谈话应当不大愉快,他找过去时,分明见净闻脸上一闪而过的愁绪。
圆慧默默猜测着,身旁的人瞥来一眼,他赶紧拾好筷子匆忙吃饭。
翌日一早,他们需要的东西一一备齐,搬上板车,圆慧长得高壮主动去推车,住持送他们出寺。
圆慧去看净闻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寂沉静、波澜不惊。
昨日傍晚那场故人相见,仿佛只是无端一场梦。
而那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千里迢迢来访,似乎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听寺中师兄说已经他已经连夜启程离开了涿州。
圆慧抿抿唇没说话,几人穿过闹市,从巷口往城外走。
远处,挂着彩绸和灯笼的长巷依稀还有脂粉甜腻的香味,善慧揉着鼻子打了个惊天的喷嚏,疑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香?”
善慧抬头看到一家紧闭的高楼悬挂的“莺莺坊”几字,心头正想这莫不是养鸟的地方,被圆慧抽出手来拍了拍脑袋。
“阿弥陀佛,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善慧摸着脑袋还想刨根问到底,见净闻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忙抬脚跟了上去。
城墙根下,支着油布棚,卖早食的摊贩从热锅里盛出汤来,端到客人面前,热情说:“二位请,有需要叫我就成。”
善慧踮脚看过去,那是一个吃早点的小摊,并不大的桌子前坐着两个女子。
一个三十出头,涂脂抹粉,穿戴极为娇艳风情。另一个倒是朴素无华,衣衫陈旧,只是那张俏生生的面庞,有点眼熟。
善慧拍拍光溜溜的脑袋,拉了净闻一把:“师兄,师兄!你看那位女施主!”
一旁圆慧忙叫他闭嘴:“你一出家之人,看什么女施主!”
净闻已经抬眸望去,那边的桌前两人正说着话,看起来很亲密。
实际上,只是年长的那名女子笑得热情,反观另一人只茫然且无措地拿着勺子,颇有几分坐立不安,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犹疑和拘束。
“姑娘你可别不信,在我们那儿啊扭扭腰肢儿、唱唱曲儿,银子大把来,素日里还有丫头伺候着,哪里需要你在浆洗坊日日劳作,多辛苦啊!”
“不、不必了……”宁湘两三下吃完,把几个铜板塞到那女子手心,“谢谢您的好意,这钱我自己付就行。”
她匆忙起身,不小心撞着长凳,疼得脸色一变,捂着膝盖匆匆出了城门。
“你别走啊!姑娘,你听我说……”女子跟在后面挥了挥手绢,快步跟上去,挽住宁湘胳膊,“这世道艰难,你瞧你孤身一人多危险,不如留在我坊里,好吃好喝供着,岂不逍遥自在!”
她力气很大,宁湘一时挣脱不了,惶然四望,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人,仿佛看到救星般。
“法师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