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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人（谁）？”
高老爷子提高了声音，对着门喊道：
“大林，开门，是你老子我，高雄图。”
过了片刻，门被打开了。
露出了一张和卞庄想象中正牌厨师形象相差甚远，甚至有些邋遢的老脸。
老人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眼角上还挂着没有擦干净的眼屎……
他的身上更是穿着一件略微发黄、前胸还有几个洞眼的圆领老头汗衫，下身随意套了一条平角裤。
老头一开口，露出了满嘴的黄牙，语气也不是卞庄想象中的他乡遇故知的那种亲和感。
老头的语气很是冷淡，甚至带上了一丝厌恶：
“高雄图你个老东西，老子今天好不容易吃顿肉，你这鼻子真特么够尖的。
那么多年了……”
说到这里，老头子却哽咽了起来，再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
高老爷子走上前，拍了拍老头的胳膊，语气有些萧索：
“大林，老子只当自己已经够落魄了，没想到你比我更落魄。”
姓林的老头稳了稳心神，看了眼站在高雄图身边的卞庄问：
“刚才是这小伙子敲的门吧？他是？”
高老爷子却答非所问，道：
“你个老东西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真准备让老子在弄堂里喝西北风？”
姓林的老头让开了门，说：
“进来吧，家里有些乱，你们自己找地方坐。”
卞庄跟着高老爷子进了屋子，屋子看起来并没有老头说的那么乱，只是所有的陈设都很简单老旧。
整个屋子也就十来个平方，一张单人床，两个有些年头的樟木箱，一张缺角方桌，两把掉了漆的木头椅子……
靠墙角放着一个比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新的碗橱。
碗橱边是一个煤炉，煤炉上的锅里炖着肉，肉香顺着锅沿冒出的蒸汽喷涌而出。
除了这些，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高雄图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卞庄像个警卫员般，站到了老爷子身后。
林老头看了高雄图的这般做派，回头看了看锅，有些讽刺道：
“高老头，进入新时代都三十多年了，你还没忘掉你在旧时代的做派吗？”
高老爷子不以为意，语气淡然地回应道：
“林老头，你也说了，进入新时代三十多年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改善改善了？”
林老头不屑地“切”了一声：
“高老头，我看你是乡下农场没待够，老子可不想再去那样的鬼地方。”
高老爷子反唇相讥道：
“林老头，不管怎么说，在旧时代，你在十里洋场也是个风云人物，怎么你的志气都没了？”
林老头摇了摇头沉默了下去，他的身体也佝偻了下去。
高老爷子看向林老头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甚。
林老头一开始有些闪躲高老爷子的目光，可渐渐地他的眼里也多了一丝既熟悉又陌生的光芒，敢于和高老爷子比拼起了眼神。
两个老头就在那里互相对视着。
看着看着高老爷子笑了起来，林老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在卞庄听来，高老爷子的笑声里充满了畅快，而林老头的笑声里更多的却是无奈。
林老头拿过搭在脸盆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擦去了眼角挂着的眼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