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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老师什么也不说,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我也跟着坐下。老人从桌子上拿过一个暖瓶,又在桌子的一个盘子里取过两个倒扣的玻璃杯,为我们倒了水。路老师端起水杯喝了口白开水,然后对老人说道:“老师傅,你就别忙活了,坐下来咱们说说话。”
老人点点头,然后坐在脏兮兮的床沿上。坐下后从床头一个同样很脏的铁盒子里,取出一支已经卷好的莫合烟,用舌头加了一点唾沫,再次粘了一下,划了一根火柴,他点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自我们进屋后,他就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低垂着花白的头,好像在等着我们问话。
路老师等老人吸了好几口烟后,才拿出老花镜戴上,又看了一遍已经翻看过很多遍的木林的材料。他仔细看了老人两分钟,想了想取下眼镜说道:“老同志,木林在我们医院虽然情况还好,但他的病情却一直没有好转迹象。他的很多情况我们不了解,我们想问问他以前的情况,或者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为我们讲讲他发病前后的一些事情。”
老人在布鞋底子上掐灭烟,把半截烟头放在身边的小柜子上,没有说话。他点点头表示听懂了,然后站起来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本相册交给路老师。
在房间微弱的灯光下,我和路老师很费力的看了这本相册。里面的照片大概有一百多张,有我们眼前的这位老人和家人的合影,合影里有另外一个老妇人,我们今天没有看到她,那么很可能是去世了。还有就是木林的,以及木林的结婚照,还有三个孩子的,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他们应该是木林的孩子。
木林结婚的时候很精干,短发齐耳、西服革履,比现在病房里的木林稍胖。木林的媳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婚纱照中他们光彩亮丽,他的媳妇柔和妩媚,感觉甜甜的。三个孩子都很漂亮,大的七八岁,小的两岁的样子。
相册里的所有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在这里或者首府的一些景点拍摄的,我很容易就看出来了。我们很快的就翻完了这本相册,合上后,我们等待着老人说话。
“我家木林是个很老实的孩子,”老人终于开口了,“从小就很听话,就是不太喜欢说话。所以,找对象成了他的主要问题。他在县里的建筑公司上班了以后,一直都是在老老实实的干活,从不偷奸耍滑,也不惹是生非,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得过劳动模范的称号。为了他找对象的事,我和他妈可没少托人,三四年的前后也给他张罗了好几个县里或者附近镇子里的姑娘,但是都处不长。”
木林的父亲紧接着给我们讲述了木林的所有事情。
要说缘分是要有缘的,那是一点都不假。木林的婚事很多人都在关心,但是他工作三四年,谈了好几个都不成,那些姑娘大都说木林不爱说话,没有情调,两个人在一起每次总共说不到十句话。所以,一个一个的都凉了。
可是,木林的婚事却很快就解决了。
那是木林工作第四年的春天,单位从这几年招工的年轻人中选派了几个表现好、高正学历,有前途的青工,与全省本系统的另外几十个青工,去外地学习新技术。所有参加学习的人在首府集中,然后统一坐火车走。
上了火车后,因为木林不爱说话,所以一同去的另外几个人就没有和他坐在一起,而是约着一些喜欢玩闹的人,在一起打扑克、聊天。木林则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也是第一次坐火车,就对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戈壁荒滩,以及偶尔的绿野森林特别的喜欢,看的着迷了。
大概过了一会儿,正在看车窗外风景的木林,忽然听到有人问他话。他转过头一看,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女孩。
女孩看着木林又问了一句:“你也是去学习的吗?”
木林点点头说道:“你呢?也是的?”
女孩开心的继续说道:“我是沙雅县的,你是哪里的?”
“呼图壁县的。我叫木林,你叫什么?”
“我叫陈娇。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
不善言谈的木林却和这个叫做陈娇的女孩子聊的越来越火热,三天的旅途他们聊的很开心。
此后,他和陈娇在一个多月的学习中,他们相约着游览了好几个风景区,感情日渐加深。木林也终于学会关心女孩子了,在学习结束后他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陈娇是四川移民的后代,所以她的长相很甜美。
回到呼图壁后,木林和陈娇女孩子书信来往。不久,两个人就结婚了。那时候国家照顾夫妻两地分居的政策还很好,当木林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后,陈娇调到了呼图壁县。
但是这时,木林的病情却突然就出现了,他更加沉默寡言,而且表现的特别懒散,每天都不想去上班。那时虽然企业效益很不好,但是在国家的扶持政策下,木林所在的企业还可以维持,每个月有1000多元的工资收入,他妻子也差不多是这么多。又过了一年,他最小的孩子出生没多久,木林病情加重,眼神呆滞,与任何人都不说话,经常一个人闷在家里。
为了治好木林的“怪病”,他父母带着他在首府看了多家医院,甚至还请一些民间的专家诊治,却一点儿都不见好转。这样过了一年,陈娇打听到在他们的老家有偏方专治这种病,就把三个孩子交给木林的父母照看,夫妻两个人回了家乡。
木林的父母满心欢喜地等着好消息,可是两个月后木林的媳妇打来电话,说要继续找地方给木林治病。
这一下又是一整年的时间,当呼图壁的乌伊公路两边的树叶全部落下的时候,木林的母亲听到邻居说,在县城不远的五工台镇好像看到了木林。老两口一听,就赶快找来了一辆车,火急火燎地赶去,在镇小学的垃圾场上,他们找到了正在翻捡别人丢弃食物的木林!
他们把木林带回了家,可是问他什么都不回答,只是一个人蜷缩在屋角,低下头不说话,喜欢捡烟头、食物等,只要是能吃的就往嘴里塞,捡到的烟头就叼在嘴上。问到他媳妇在哪里,他会惊恐地紧缩身子,嘴里“呜呜唔唔”地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这两年的时间,木林在外面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木林的父母无法知晓,因为木林自己不说,而他们的儿媳妇陈娇也不见了。
马上木林的父母又被震惊了,因为紧随而来的h省的警察将一副手铐戴在了木林的手腕子上,木林的父母怎么也不敢相信警察告诉他们的一件事:是木林杀害了他自己的妻子陈娇,然后畏罪潜逃回来。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消息,即使木林的父母无法相信一向老实的木林会杀害相亲相爱的妻子,但是警察却有确凿的证据。在我们现在所坐的这间破旧的房子里,警察铐上了木林,并且向木林的父母讲述了案件经过。警察接到报警后迅速的赶到了事发现场,奄奄一息的陈娇在警察询问她谁是凶手时,她用尽力气说了“木林”两个字,然后还没有等急救车赶到,浑身鲜血的陈娇全力的喊出最后一句:“请救救我的孩子!”
陈娇因伤及内脏器官,并且失血过多死亡。
警察很快就查到了木林是和陈娇一起来求医的,他们是夫妻关系,但是木林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妻子,他们也是要抓紧时间抓获木林。于是,警察顺着线索一路追踪,找到了呼图壁县,抓到了木林。警察也当场对木林进行了审讯,可是木林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警察根本问不到任何情况。
即使木林的父母对接警察反复的说“木林是不可能杀害老婆的”,但是在没有找到其它有力的证据时,木林杀害妻子的嫌疑不能排除。于是,h省的警察与当地公安部门协调后,还是决定先把木林带回去继续开展侦查,条件合适的时候再与当地公安部门共同展开审讯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