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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相逢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望向方才那说话之人。
背后安生看到来人,立即激动道:“员外,您终于来了!”那人笑道:“怎么,一个时辰而已,便这般想我了?”。
“员外!”安生跺脚。
那人微笑地打趣完了安生,发现方才那挡在门口的姑娘正站在旁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亦不避讳,嘴角含着笑意,拿眼细细打量了回去。
文相逢愣在那几乎不能思考,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与那人做了一个极长时间的眼神对视。
面前男子摇着一柄素扇,穿一身宝蓝色绸缎长襦衫,外披一件墨色长披肩,披肩领口用金丝镶缝了大簇绒羽,处处尽显骄奢。
在文相逢脑海中,他年轻时候的样貌本早已模糊不已,如今又见到他,那日岸边留在她脑中的那张笑脸又逐渐明晰了起来。
文相逢确信,这就是她的恩人。
他的这张脸与年轻时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随着年岁渐长,额鬓眉宇间比十年前舒展宽拓了许多。
细观他五官,浓眉高鼻,生着一双桃花多情眼,眼角细长飞翘,嘴角自然向上。
此种五官放在他年轻时那张消瘦的脸上,会显得锋芒毕露。
然而如今不知是上了年龄,还是生活富裕了,他的脸上稍添了些富态。这种富态与其年少时气势逼人的五官一综合,显出了一番温和中庸、平易近人的气质来。
沈员外眼底含着七分笑意三分疑惑,盯着文相逢打量了好一阵子,见她并没有要将眼睛从自己身上移开的意思,也不追问,手展薄扇进了楼内,走到楼梯口,甩袍径直登上了楼。
安生跟在沈员外身后,文相逢呆呆地跟在安生身后,一步一抬头地盯着沈员外的背影。
真的是他!文相逢内心由来已久的雀跃。
三楼上,宾客一见沈员外上来了,全堂闹声毕静,纷纷拎袍站了起来,对着他作揖道:“沈员外。”
秦小少爷一见他来了,立即站起来跑了过来,带些埋怨道:“沈大哥,你迟到了!”
沈山水站停收扇,向面前一众宾客一一作揖回礼,而后对着跑至身侧的秦小少爷道:“清晨去了相国寺参拜,固来晚了些,等久了吧!”
秦小少爷抬头道:“可不是?一帮子书痴,皆呆得很,我跟他们聊不上话。”
秦小少爷年轻气盛,说话直爽,从来不在意得罪人。加之他乃当朝丞相秦笠最宠爱的小公子,因此在坐的宾客听得他此言,只作小孩之语,并不与他计较。
沈山水比那秦少爷高出了半个头,他低着头笑着看向秦小少爷,眼神故意将满堂宾客扫了一圈道:“呆书痴?在坐的可皆当朝著名文人雅士,指不定哪天便入了你丞相府作你的先生了。可莫要失言,以防将来落入你口中的这些书痴手里。”
此话一出,倒是将满堂宾客都夸了一遍。众人皆纷纷哄笑起来,表示沈员外抬爱了。
沈山水重新甩开扇子,向正堂主位走去。他走起路来慢悠悠地,步伐稳健又自在。
文相逢重新站回了侯子钧身侧,将手中用纸包好的茶叶拆开,夹了几片放进了侯子钧的茶碗里。
“侯衙内?”沈山水不知何时走到了侯子钧座前。这一声突然出现在旁侧,吓得跪在桌子旁倒茶的文相逢手微微一抖,几滴茶水漏了出来。
“少见,少见。”沈山水向侯子钧连连作揖,热情打着招呼。
侯子钧瞟了眼文相逢洒出来的茶水,心下知她早已认出沈山水。于是抿起嘴扯起笑意,甩开衫摆站了起来,向沈山水回礼道:“沈员外。”
沈山水和他嘘寒了几句,表情泛起一丝尴尬,特意凑近侯子钧,轻声道:
“前几日,我手下之人不懂礼数,在蒲县茶驿处竟截了贵府的茶货,此事实是沈某对不住。沈某也是昨日才知晓有这一档子事,奈何这茶叶确实有朝廷明令的官方运货渠道,底下人按规矩办事,沈某也是无能为力。还望侯衙内替沈某向令尊赔个不是……”
侯子钧见他装模作样地赔礼,心中虽鄙夷,脸上却笑着回道:“沈员外说的哪里话?这商有商法,沈员外尊法并无问题,我父也不是那种不识规矩、藐视纲纪法度的。”
沈山水一听,似乎松了一大口气。而后将头离开,钦佩地望着侯子钧,又作揖道:“将军府果然气度不凡,沈某大为敬佩。”
这时,那秦小公子和冯小姐亦是走了过来。
冯小姐向沈山水莞尔行礼,道:“沈公子。”
沈山水看到她,立即合起扇子对她忙作揖道:“不想冯小姐也在,沈某一时竟未注意,失礼失礼。”
侯子钧冷眼见他二人在自己面前寒暄,余光看向跪在地上泡茶的文相逢,唤道:“相逢,站起来,见过沈员外。”
文相逢手一顿,放下茶碗,乖乖站了起来。那份诧异惊讶过了之后,她倒是再也不敢那般明目张胆地看向沈山水。只低着头,对着面前之人行了个礼。
“这是我前几日新收的女使,听话乖巧,手脚伶俐。”侯子钧含着笑意,向沈山水介绍着。
“这位姐姐长得乖巧,是沈大哥喜欢的类型。”旁边秦小公子瞧了眼文相逢,于是大声道。
此话一出,满座皆笑了起来。侯子钧看着沈山水,余光却瞥向一旁的冯小姐。冯小姐脸色并未有多少变化,亦跟着众人的哄笑一起打量起文相逢。
文相逢局促在那,飞霞上了脸。沈山水倒是并不在意此类玩笑话,他非常大方地又细细看了一番文相逢,而后拿眼瞧了瞧侯子钧,他十分精明,当即便猜出了对方的意思。
沈山水捏起扇子轻敲了敲秦小公子的脑袋,笑道:“你沈大哥并没有夺人所爱的爱好。”说着,回了侯子钧一眼,而后转身,踏步落至主位。
各宾客见主位落座,也皆纷纷回了自己的座位。
侯子钧亦坐了下来。心道沈山水这老狐狸,方才那句话不知是假意推辞,还是当真不收他这礼。不过他也不急,只安心坐着,让文相逢退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