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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马上亮了,文相逢只能匆匆赶去了汴京南城门。
城门口,一个六十多岁的车夫见到远处跑来的文相逢,急忙大声道:“快点,丫头,快点,城门已经开了。”
文相逢气喘吁吁地跑近了,边将银两给到那大爷,边道歉道:“大爷,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莫说这些了,快些上马车!现在出发了。”那大爷将文相逢推挤进了马车。
文相逢将车帘一掀,小小马车内挤着十几个老老少少。皆是粗衣破缕的贩夫贫民、穷生小农。
车内光线黑暗,文相逢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仍能从一片寂静中感受到车内弥漫着的麻木与落魄氛围。
这马车是文相逢在许老疤混沌铺里打杂时那两年发现的。每月初七的卯时,都会有一辆这种马车准时从汴京城南城门出发,载着人往南方一路而下。
今日正是初七。
马车趟数少、出发早、载人多,但价格却很便宜,这也是文相逢一大早赶着出来的原因。
文相逢蹲坐在靠车门最外面的一个角落里,刚一坐下,马车便动了起来。
她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此时天色刚亮,两边街道空荡且肃静。
马车在出城门时停顿了会,几个侍卫将车帘猛地掀开,向里探了一圈,而后甩下车帘。
车外一阵说话声……车内却安静一片,时有呼噜声渐起。
只听那车夫连谢三声,而后“驾”地一声,马鞭一扬,车辆便晃悠悠地向前方正式赶起了路。
文相逢看着后面的城门愈来愈小,最终还是将车帘放了下来。
汴京城,她待了两年的汴京城,永别了。
青雉起来时,发现沈山水已经坐在后院内的赏风亭内喝起茶了。
员外为何今日起得这般早。他走进亭中,正要道早安,忽听得背后一声大叫,“员外,相逢走了!”
沈山水刚捏起茶盏的手一顿,而后将茶盏愣愣地放下。
安生的脚步声响亮又急切。他匆匆跑进亭中,手中还捏着三只香囊和一张银票。
乍看见沈山水一脸淡定地坐在亭中,安生大声埋怨道:“员外,你怎么还在喝茶?!”
安生将那香囊和银票拍到桌上,哽咽道:“相逢走了。”
青雉见安生似乎要哭出来了,若在平时,他必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可此时此刻,连他自己心里也在发着堵。
毕竟和那丫头相处了三个月,乍听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心中一丝不舍绕上心头。
……
沈山水盯着那香囊上面歪歪扭扭地缝着一个“沈”字,沉默许久,最终淡定道:“走了,便走了。”
安生两行热泪划下,道:“员外,你为何要狠心地赶她走?!我们辰渊宅,难道连一个小丫头都养不起吗?”
沈山水重新抿了口茶,淡道:“辰渊宅,是什么好地方吗?”
安生一听他这话,哭声顿了顿,不再继续。
沈山水看了他一眼,手中继续泡茶,冷静道:“让她一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回到家人身边,不比待在辰渊宅好?”
安生顿了顿,小声道:“可是,她是孤儿啊。”
沈山水倒茶的手一顿,沉声道:“你,说什么?”青雉亦是一惊,道:“相逢是孤儿?”
安生抬头惊讶道:“她没跟你们说吗?她自记事起就无父无母,从小便是乞丐。如今你要让她回何处?”
沈山水突然想起多日前她在街道上,看着那小乞丐的背影小声道:“可是她是个小乞丐,很可怜。”
小乞丐,很可怜。原来如此……
“员外?”青雉又唤了一声。
沈山水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将茶壶放下,清了一声嗓道:“这些话,是她和你说的?”
“对啊。”安生道。“十年前,员外是否去过临安?坐船离开临安之前,是否将身上的一块玉佩送给了当地的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
沈山水的记忆仿佛被一道手指翻开,他恍然一惊,脑中浮现出那一抹脏兮兮的小脸。
那张面黄肌瘦的小脸上,双颊凹陷得仅剩两道骨头,嘴唇白得发紫,只一双眼睛水灵灵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大得离谱。
是她? 当年临安城的那个小乞丐?
安生见沈山水似乎记起来了,道:“也许员外将那玉佩随手送她之后,您便将此事给忘了。”
“但她记得。她将您给的那块玉佩当了,换了几文吃饭钱才得以没被饿死,所以她将那玉佩视为救命之物,觉得员外是救命恩人。为此多年后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拿去将那玉佩赎回来了,一个人千里迢迢从临安来到这里找您,为的就是要报您的恩……”
青雉在一旁听着,恍然道:“原来她说的报恩都是真的。员外真的救过她的命……”
安生看着青雉道:“所以,你们从来没有认真听进去她的报恩之说,不是吗?”
青雉心中一酸,看向沈山水,犹豫道:“员外,要不要……”
要不要,将她找回?
沈山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安生说的是对的。他从来没有站在文相逢的角度去思考、甚至多问一嘴,那玉佩对她究竟有多重要?她心中报恩的执念,究竟又有多深?
他身上的佩玉,曾随手赠送过许多人。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她这般认真地对待这份随手赠送的恩情。
“员外?”青雉没有听到他的回复,有些急道。他想立即跑出府去寻文相逢,他想抓住她的手,好好跟她道个歉。
沈山水的风寒依旧没有好,再加之昨夜不知为何心神不宁,坐在窗前吹了些寒风,于是鼻音更重了起来。
他表面云淡风轻,看起来比青雉和安生冷静许多,只道:“便找个人在城中寻一寻……找到后……就暗中救济着些,莫要让她……遇到危险。”
“只是救济……?”青雉试探问道。
“不让她回来吗?”安生直接道。
亭外的晚秋之风愈加呼啸,天气已彻底寒了下来,马上就要下雪了。
沈山水抿了口早已冰凉的茶,带着些决绝的寒意道:“离开了,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