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步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方承越把床头灯拧开,看到她一脸焦急心碎的样子,眉头痛苦的皱着,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汹涌而出——征西醒着的时候在他面前,又硬气又傲骄,他从没看见她这般伤心无助过,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兽——准确的说像一只看到至亲遇难时悲痛万分的幼兽。
看得方承越的心一缩,正要俯下身子继续把她叫醒。
征西猛地坐了起来。
方承越猝不及防,额头被征西撞得生疼。
征西根本没意识到她撞到方承越,连自己的额头被撞得生疼也不觉得。她穿着一件月白色袖子宽松的交襟真丝汉服,长发垂在胸前,一双湿润的大眼睛此刻空洞无神,连又厚又密的黑睫毛上也沾着未干的眼泪,使她看上去特别虚弱,一副楚楚可怜的病容。
方承越没说话,毫不费劲儿的就将她的头按在胸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
听着方承越平稳的心跳,征西慢慢清醒过来。用手隔着他的背心触摸着那强有力胸膛和壁垒分明的腹肌,似在漫不经心地弹一首曲子。
方承越的下巴抵着征西的头顶,她懒洋洋的躺在他怀中,任由他紧紧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征西缓缓地说:“从我记事开始,阿爸就常常带国内的朋友回到悉尼的家里,那些人里有白丁也有大儒、有武夫也有名将,每次都会在我家住上一年半载……有一个叔叔把我们家称为‘避风港’,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在阿爸的书房门外听到他们讲话,才知道他们在国内干的是不要命的革命,而我阿爸也是革命党,领着一帮华侨跟人暗中策划谋反……失败了,有的人逃了出来,有的人掉了脑袋……陶得的父亲就是那样死的,从那以后,我老是做噩梦,梦见阿爸被人追杀,到处都是他的血,好恐怖……”有些记忆没那么清晰,因此讲的断断续续。
方承越安慰道:“梦都是反的。”
“我9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女相士,也是岭南人,精通风水和算卦,她说,她说——”征西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她说了什么,嗯?”方承越柔声问,给她擦干眼泪,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对我阿爸说,我将来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临终前我不在他在身边尽孝——那时候我阿爸不以为意。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上午下着很大的雨,阿爸要回国,我送他上邮轮,随行的人里也有那个女相士,她将我拉到一边说,还让我要乖,要听阿爸的话。”
“她瞎说的。”
征西坐正身子,反驳道:“人们都说她像许负转世,听说陶得父亲那次非要回国,她就断言过他此去必死无疑……后来我还专门查过许负。她是能与许负相比的相士啊,许负在历史上像神一样的存在,连司马迁在《史记》中也有记载,说她三次相人,全部都应验了。”
方承越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他轻轻地抽出胳膊,下了床,把地板上的丝质睡袍拾起来披上,又去把壁炉的火拨旺了,就着炉火点上一根雪茄,把它架在一个海浪灰的玉石烟盅上,他转身找到征西的睡袍,给她穿上系好,抱着她往沙发上一坐,慢悠悠地说:“别想太多,阿爸不是好好的么。生老病死,是我们终将面临的问题。”
征西说出她的隐忧:“春上阿爸在伦敦养病,和我谈过到生死。他从来不回避这个问题,他对生死看得很淡然……但是这些年,我总担心阿爸会遇到意外……”
方承越抽了一口雪茄,“西西,你看北方局势这么乱,老百姓不照样在过日子,我们南方的局势比北方稳定,尤其是宝安城,那里没有战乱、没有杀戮……阿爸他也在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但愿吉人自有天相!”
“我回国这些天来,看到报纸上成日在说这里在打仗,那里要打仗,打来打去,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欧战的时候,我和阿妈在伦敦,战场上死了那么多将士,可战争并没波及到平民,人们也没流离失所……阿爸常说战争不应祸及妇孺,要是万一打起仗来,我阿爸最不愿看到的是人们无家可归。他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却从未考虑过自个儿的安危。那么好的人,理应有个善终。”
方承越沉默了半刻,说:“你父亲在努力,我父亲也一直在努力,我们的父亲与那些不畏生死的有志之士一道,踩着华侨和岭南人,以及千千万万的前人洒下的热血,联合推翻了前朝,也希望稳步往前推进,和平崛起,然而事与愿违……目前我们只能做到保证一方安定,争取有足够的影响力,但愿假以时日,能够影响局势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