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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讲完自己的故事，屋子里陷入漫长的沉默。
宁闻道自然是知道那段历史的，那时候男女之间牵牵小手都跟做贼似的，因为这样的举动若是被举报就会被抓走判刑。
所以某种程度上宁闻道大概可以想象那位女学生反咬老宋一口的原因。毕竟两个学生被老宋撞见了做那档子事，就算老宋表明不追究，可谁也不愿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自己的脑袋上。
宁闻道对老宋却有些刮目相看。即使最后在监狱遭受非人的折磨，老宋依旧没有把自己看到的秘密说出去。他一直保守秘密，宁死也没多说一句。
宁闻道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这人到底是轴还是什么英雄主义，这样的坚持让宁闻道既发自内心的敬佩，又觉得有些无奈。
但是话又说回来，说老宋这人英雄主义吧，好像也不太对，要不然他怎么会在死后选择凭依呢？亡者选择凭依是因为心中有执念，这说明老宋虽然为学生隐瞒了秘密，可他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豁达。
想到这里，宁闻道幽幽开口问道：“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想要看看当年的学生过的好吗？”
老宋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宁闻道，祝七月瞧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渗人。
谁知老宋忽然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过的好？不，”老宋阴恻恻的摇摇头，“我是想要看到他们两个过的不好，我才算出了一口气。”
老宋话音刚落，一室寂静。就连祝七月张着嘴都忘了合上。
宁闻道瞧着缩在角落里的老宋，眼中多了几分讶异，本以为老宋是个死脑筋的英雄主义，可现在看，这更像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啊。
宁闻道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回荡在燃灯阁里，竟然多了几分诡异。
“不错。”宁闻道拍手鼓掌，“本来还担心你英雄主义上瘾……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的掌声不大，落在耳朵里却挺尖锐。
“说说，你是怎么想开的？”宁闻道已然不复之前冰山脸一般的冷漠，而是似笑非笑的问老宋。
宁闻道当然希望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做好人成好事。但他最烦那种无脑的老好人，被人骑在脑袋上拉屎撒尿都不会反击，这不叫好人，叫孬种。
他本以为老宋便是这种人，可现在看来，老宋属于迷途知返了。虽然晚了些，但总归是让人心头出了一口恶气。
宁闻道不是什么恶趣味的人，只是他见不惯那些空口白话的正义，这样的反击难道不比虚伪的正义来的更让人心潮澎湃吗？
见宁闻道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老宋这才低声说：“谈不上想开不想开。我活着的时候毕竟是个教员，是个老师，保护学生是我的天职。”
他顿了顿，随后嗓音也变得阴沉起来，“但我死了，也就从教员的身份中解脱出来，这些年我没有一天希望他们过的好。”老宋的表情十分扭曲，“我希望他们吃遍世间苦，即便这样，也都不够赎罪的。”
宁闻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宋这人生不逢时，若是他晚些出生，宁闻道是真的很愿意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此时的祝七月已经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她一方面觉得此时的宋叔太陌生，可一方面她又觉得宋叔的决定是对的……至少是可以理解的。
老宋似乎也察觉到了祝七月的异样，他继续说道：“对我好的，我感念一辈子……至于那些对我不好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狠意。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宁闻道问：“你可愿意帮我？”
宁闻道唇边的笑意是掩不住了，他喜欢这样的是非观，喜欢这样的睚眦必较。
老话怎么说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得寸进尺，我寸步不让。
“这听着难道不比什么神圣的原谅有意思多了？”宁闻道笑着说，他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看戏表情，“告诉我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我去查一查。”
老宋本以为他这样的心思肯定不会得到偃君的支持，可是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偃君明显与其他人都不一样，至少他能够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老宋久违的有了一种难逢知己的畅快。
“李玲玲，王振发。”老宋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这两个名字吐口而出。一个是诬陷他的女学生，一个是作伪证的男学生。
“好。”宁闻道言简意赅，“等我消息。对了，我有个小疑惑，你的戒尺为什么会出现在文物所？”
老宋一怔，表情却柔软下来：“那时学校里的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在文物所工作……我们原本计划结婚的……”
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怅然。
“只有她相信我是清白的。她把戒尺一直放在她文物所的办公室里。后来她生病去世了，我作为遗物被清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