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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然跟着叶乔进入到天上人间俱乐部的主舞厅。舞厅还是那个舞厅，只不过比平时更加气派非凡。配合着今晚的主题，舞厅各处都有粉红色的樱花点缀，舞厅里的一些服务员也穿上了日本人的和服，连原本播放的音乐《夜上海》也变成了日本人温温吞吞的让人听不懂听了很不舒服的曲调。
叶乔带着宋然来到舞厅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想不到三年没见，你居然当官了。”宋然这话有开玩笑的成分也有讽刺的意味。
“这就是时局。我们中国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叶乔说这句话时特点在中国这两个字加重音。
宋然看着眼前这个美丽动人却果敢干练的女人，觉得这个女人迷人又谜人。
“怎么样，跟着我干吧。我现在是凌城市警察局副局长。我这里正好缺一个警察局的总探长。”
宋然没有理会叶乔的邀请，“你是副局长，那正局长是谁？”
“是我的舅舅马正开。”
宋然领悟地点点头。
“跟着我干吧。以你的才能，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你这是在招兵买马。为你还是为日本人？”宋然低下头，眼睛盯着杯子里的红酒，握着杯子的手指轻轻抽动两下。
“有区别吗？”叶乔反问。
“那你说在这片中华大地上，中国人和日本人有区别吗？”宋然抬起头，看着叶乔。
“我们只是千千万万个普通老百姓中的一员，又怎么能够阻挡得了大局？作为普通老百姓，我们所求的只是一日三餐的温饱。”
宋然看着叶乔，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不可思议，于是冷笑一声，“你是普通老百姓吗？你接受过良好教育，家世了得，才貌双绝，活脱脱一个人世间的宠儿。”
“你不是我，落在我身上的雪你没有看见。我和你们每一个人一样都在孤独地过冬。”
宋然无言以对，一仰头把红酒喝尽。
叶乔轻轻走到宋然身边，轻轻吻了一下宋然的嘴唇，然后在宋然耳边低语道，“凌城大酒店七楼703房间的床上有一把狙击枪，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把枪上有你的指纹。”
宋然愕然，诧异地看着叶乔，同时把手伸进衣服里。可是他衣服里放的匕首和短枪全都不见了。宋然另一只拿着酒杯的手正要抬起来，叶乔一把手抓住宋然的手。
“稍安勿躁。”叶乔再次说话了。
“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叶乔的监控之中？她要干什么？”
看着宋然故作镇静的样子，叶乔笑笑，若无其事地跟宋然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司令来了，司令来了。”舞厅里有人陆陆续续地叫嚷起来，接着是热烈的掌声响起。
舞厅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舞厅入口。
只见舞厅入口处一对穿着日本和服的男女迈着缓慢的步伐走来。步伐又轻又慢，似乎是十分享受人们给以的这份荣耀。男的昂首挺胸，瘦脸尖下巴，鼻子下嘴巴上留着一个八字须，看起来像老鼠一样精明又像狐狸一样狡猾。女的含胸低头，带着浅浅的笑容，颇有一副春风得意的日本贵妇的模样。面对着众人的掌声，他们一一点头面露微笑作为响应。
宋然的目光被那对日本男女所吸引。宋然上前几步欲要靠近他们，被叶乔一把拉住了。
“那个日本人是这里的最高司令官？”宋然低语道。
“是的。日本负责凌城一切事务的最高司令桥本一郎。”
“我今天就要杀了他，为我的父亲报仇。为千千万万的中国老百姓报仇。”宋然压制住心中的愤怒。
“你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怎么杀他？”
宋然分不清叶乔这话是规劝还是嘲讽，“你不该把我的武器拿走？”
“我那是在救你，我不想让你白白送死。”
宋然冷哼一声，“你要么现在把我杀死，要么就别拦着我。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没有让你的人把我抓起来。”说着，宋然将那只空的红酒杯抓在手中。
叶乔立刻就明白了。宋然这是要用玻璃碎片去充当杀人的武器。他会怎么做？设法靠近桥本一郎，然后用玻璃片割断他脖子上的大动脉吗？还是将玻璃片作为暗器，射向桥本一郎。“不。我不放开你，我不能让你去送死。我是你带进来的。如果你出了问题，我必死无疑。”
“哈哈。那一箭双雕岂不更好，你这个大汉奸。”宋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被根针刺痛。
叶乔明显一愣，随即释怀。叶乔紧紧握着宋然的手，在宋然的手上打下摩斯密码，“残害中国老百姓的日本人千千万万，你今天搭上自己性命杀掉了一个日本军官而已，明天日本人又派一个军官来，这改变得了日本侵略中华的事实嘛？对日本侵华战争有任何影响吗？”
“我不怕死。怎么，你怕死了？”宋然话里全是讽刺。
“死是无论怎么耽误都不会错过的事情。人终归一死，只是死要死的有价值，而不是做无谓的牺牲。这样的买卖盈利太小。要干就干大票的。”
宋然听着叶乔的这番话，忽然间觉得自己很冲动，叶乔真正的意思，宋然似懂非懂。叶乔现在是警察局副局长，是日本人的走狗，干着残害中国人的勾当，现在却跟我说着干大票，难道？
“各位，非常感谢你们能够参加本夫人的生日宴会。”那对日本男女走到舞厅的舞台上，面向众人。话音刚落，那对日本男女向台下鞠躬。
舞台下的人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奉承之意，无不报以热烈的掌声。
桥本司令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台下的人全都站直了把手放在两腿旁，竖起耳朵来，专注的神情似乎生怕错过了上帝的话。
桥本司令说了一通话，宋然只听进了大东亚共荣这几个字。心中不禁怒火中烧:侵略中国，还美其名曰大东亚共荣。
桥本司令讲完话后，现场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震耳欲聋得只让人眩晕。紧接着，桥本司令请今晚生日宴会的主角，他的妻子桥本夫人讲话，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许多人的手掌都拍红的，拍麻了，但脸上洋溢着的灿烂笑容依然不变。
“感谢各位能够光临我的生日宴会。我和桥本君结婚二十年，一起走过风风雨雨。感谢命运让我们今生相遇，感谢上苍让我们恩恩爱爱一辈子。”
又有人要鼓掌，这一次，那位日本女子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迫不及待地要说出，于是率先抬手示意掌声停止。掌声果然停止了。
“作为桥本君的妻子，没能够为桥本君生下半男一女，是我做妻子一辈子的遗憾。”那个日本女子说着抬手抹眼泪。台下人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桥本司令转身看着桥本夫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桥本夫人的后背上，爱惜地看着她。随即，桥本夫人转悲为喜，“不过，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一件高兴的事情。”台下的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柳志明是桥本君的爱徒，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孩子。在日本期间，我们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现在在中国这片大地上，我们又相遇了。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相遇了。今天，当我知道他即将结婚的消息时，我整个人像吃了蜜糖一样。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那种作为一个母亲该有的欣慰与幸福一点儿也不比她的亲生父母少。现在，让我们欢迎柳志明和他的未婚妻上来和大家见面。”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台下的人都四处张望，最后目光锁定在柳志明和宋华身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柳志明笑容灿烂地看着宋华，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宋华的手，另一只轻轻地拍打着宋华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拉着宋华从人群中走出，迈到舞台上。
起初宋华想要挣脱柳志明的手，但被柳志明紧紧地抓住，根本就没办法挣脱。柳志明趁机凑到宋华耳边，轻语道，“不想死的，就乖乖配合。”
宋华不怕死，但更愿意就这样死去。现在宋华和这个叫做柳志明的男人成为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宋华弄不明白的是，这个男人刚才明明是在帮自己解围，可为什么现在却让自己陷入这个尴尬的境地。或许，比起被捕被审问甚至死来说，这点尴尬在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算什么。宋华低下头，不看舞台下的那些观众。宋华的这一番反应在台下人看来，恰似害羞在作怪。
台下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看着舞台上的那一对男女。宋然的思绪集中在与叶乔思想上的争执里。可是叶乔不愿意与宋然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放到台上。宋然心中有些恼怒。看着叶乔一眼，然后目光充满仇恨地瞥向舞台上的那些人。这一瞥顿时让宋然失去方寸。那舞台上站着的被称柳志明未婚妻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妹妹宋华。宋然要立刻冲到舞台上，叶乔一把拦住了他。叶乔用摩斯密码在宋然手心上写上几个字:静观其变。
宋然挣扎几番，叶乔依然不松手。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宋然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自己坚持乱来，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宋然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舞台上的宋华如何配合地羞涩地点头，扮演着待嫁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