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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入关后,外八旗在腊月中下旬进行选秀【注】,今儿个不久前刚得了圣上旨意,改明年开春举行,此后这规矩也就沿袭下去了。
眼看选秀在即,哪怕是延期举行了,也不过是“缓刑”。郎佳氏看着女儿还是个少女心性,心里头也是一阵阵不落实,焦灼之下,帕子都快被她扯得破了。
她心里头有百般话儿要提点,却不晓得怎么出口,拳拳爱女之心,对上这丫头,还有了几分油盐不进的滋味。
郎佳氏梳着小两把头点缀着喜鹊登梅纹的银扁方,眉宇间有些忧色,鹅蛋脸白皙,眼尾有些皱纹不甚明显。
“夫人,您莫要忧心了,姑娘自幼伶俐!”陈妈妈安慰着她。
“哎呀,她那伶俐有什么用啊,便是她能上山入海又有什么用处不?勾不住男人的心啊!”
她正和陈妈妈聊着,罗婉翘就带着院子里的人过来请安了。
入了冬,蜡梅次第开放,满院子白雪点缀星星点点红艳,从腊月开到次年春末,伴一季寒冬,傲雪凌霜。
一掀堂帘子,檀香和暖和气儿朝着脸上扑过来,婉翘刚醒,就从被窝爬起来,过来给郎佳氏请安。一路上天寒地冻,冻得鼻尖都通红。
“请额娘安。”罗婉翘行礼行的规范,挑不出一点错,若是不管她面上敷衍的神情。
郎佳氏叹了一口气,“起吧,过来坐着,陪额娘说说话儿。”
外头天寒冷,她披了一件月白色缂丝串素罗鹤氅,屋子里热,她行礼结束就将鹤氅脱了,刚脱下,陈妈妈上前接过,挂在一侧鸡翅木衣架上。
罗婉翘晓得郎佳氏要说些什么,总得不过是如何勾住男人的心,这些话儿,她懒得听。
郎佳氏一开口,果然不出她意外,话是为了她好,也由不得她作小性子,只得乖顺地听着,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
“若是不出意外,你约莫会指给某位阿哥。若是撂牌子了,倒也可以,届时便给你许个好人家。”只是曾有萨满法师扬言婉婉到中年命至尊至贵,他们夫妇的福气在后头呢!
这萨满法师虽不如宫里头当年给和亲王请的西藏喇嘛享誉盛名,但端瞧那一身气度,讷尔布夫妇是极其信服的。
大抵上,罗婉翘是要嫁入皇家。
“无论日后是在皇家还是去了,夫君的恩宠才是顶顶重要的,以夫为天!若去了皇家,位分更都是虚的!唯唯君恩,君心之所向……”
罗婉翘惊呆了,这是她亲娘说的话么!
这若是遇见个渣男,还得跟着讨要他的恩宠?!!!!嫁给个寻常浪荡子,家道中落、家产败光、又不事生产,那她带过去再多的嫁妆都能被坑得干干净净的。或者嫁给个风流倜傥而又蠢笨之辈,给他娶一屋子跟她额娘想法一样的莺莺燕燕,一府人八万个心眼子齐刷刷用来对付她……
罗婉翘只想了个开端,就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懒得往后头想。
突然觉得……郎佳氏这跪舔男性的视角,能活这么大岁数。生有一儿一女,管着府里头中馈。讷尔布还能不纳妾,当真是依赖着好运气。
讷尔布虽然只是个四品佐领,佐领虽然是个四品官,但工作内容还是挺繁冗的,讷尔布也是兢兢业业干活的老实男人,下班以后不逛青楼,上班认真干活!
佐领【注】在满语中称为“牛录”,入关后汉译为佐领,统辖三百人,掌管户田兵诉。佐领的历史可追溯到早期满旗社会,那时候满人还是马上民族,以家族为单位出兵狩猎,几个人选一首领,首领被称呼为箭主,清军入关以后,佐领管理生产方面的职能降低,军事方面增强。
官不大,事儿不少!
历史上继后性子冷傲刚烈、刻板正经,同早期童年家庭教育也是密不可分的。
她乖顺地听着,两眼木然,郎佳氏便晓得她没听进去,不免又想抹泪。
“额娘,您莫要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要相信您的教养。”
起得太早了,罗婉翘本就困倦,一时之间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安慰,说了这么一嘴,郎佳氏眼里的泪登时就绷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流。
郎佳氏心想:小时候也没养我身边啊。
郎佳氏慈母之心,罗婉翘也不是不识抬举,纵然同她观念不同,却也尊她爱她,舍不得她伤心。
只是她自来不会“心机”,说话直来直往的,有时候还用词不当,一时之间免不得手足无措。
她求助的看着陈妈妈,陈妈妈是郎佳氏的陪房【注】,陈妈妈还是姑娘时候就跟着郎佳氏了,成亲后全家都跟着过来在那拉府任职。
陈妈妈不晓得如何劝,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真让咱们家姑娘长心眼子眼下也来不及了吧。
她读书不多,心眼儿都是在生活实践中得来的。那拉府也没有复杂的婆媳妻妾争斗,大家都是认真干活的。
陈妈妈摆摆手,一脸无可奈何。
郎佳氏哭得更厉害了。
罗婉翘上前抱住她,轻拍她后背,郎佳氏见女儿过来,也晓得她心是在她这边的,尊她敬她。
郎佳氏大把抱住女儿,哭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罗婉翘任由她趴在她肩膀头上痛哭流涕。今日她穿了一身二色金百蝶戏花大红棉裙,待得她哭够了,情绪宣泄完了,罗婉翘肩膀处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坐着说了会子话,她也要回自己院子了。
出了屋,到了院子,陈妈妈喊住,“姑娘,您的鹤氅。”
罗婉翘接过陈妈妈手中的鹤氅,披在身上。陈妈妈又给一侧丫鬟使了眼色,丫鬟拿起香炉,阿如从丫鬟手里头接过香炉。
陈妈妈嗫喏半晌,“姑娘,您也别怪夫人,她也是关心则乱。”
罗婉翘点点头,握了握她的手,“陈妈妈,您说的我都懂!我同额毕竟是母女,万不至于生出嫌隙。”
陈妈妈看着她一行人的背影,不免叹了一口气,只愿姑娘一切安好吧!
阿如和苏嬷嬷跟在身后,对于眼前这位姑娘的行事作风,她们早已习惯,见怪不怪。阿然仍是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容樱拿不准了!
纠结半晌还是开口道,“姑娘,夫人忧心的也不无道理。”
罗婉翘笑了笑,“容姑姑,我的性子便是如此,没得缘由因个还未发生的事情便让我性情大转。”
容樱还是有几分紧张,一侧的苏嬷嬷和她年龄最接近,扯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容樱心有疑惑,也不再多言。
雍正十二年春,八旗选秀。
宫墙内,鲜嫩嫩的姑娘们穿着各色旗装,梳着各色发髻,装饰着各色发饰,均是由各色巧思。
面上言笑晏晏三五成群地交流着,莺莺燕燕,鲜嫩嫩的年纪说话都像莺歌啼鸣一般,干脆纯净。独独罗婉翘独树一帜,站在墙角一隅,瞧着这群风华正茂、生机勃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