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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孟长生带着满腔的疑惑跟着爹娘来到了楼梯拐角的那间屋子。
这是孟家的香阁,里面供奉着孟长生家上几代先人的牌位。
孟老实走到供桌前,在爷爷牌位上注视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接着他取下牌位后的一块砖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块用红绸布包裹的物件。
他颤抖着手,一层一层地揭开了红绸,里面竟是一块黑底描金的牌位。
“爹,这是?”孟长生探头一看,牌位上面赫然写着“二弟孟柏之灵位”。
谁是孟柏?
这个牌位为何我从来没见过?
……
一连串的问题像蘑菇一样在孟长生的心头冒了出来。
孟老实的眼睛深深嵌进了每个字中。他眼眶渐渐泛红,声音沙哑地说着:“长生,这是你从未见过的二叔!你给他磕个头,今天算是相认了!”
什么,我有个二叔?乖乖!
孟长生完全呆了,来不及多想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对着牌位磕了个响头。
孟老实摩挲着牌位,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1997年9月12号的夜里,大家睡得正香。
凌晨2点左右,一个惊雷突然炸响,整个骊山地动山摇。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那哗啦啦的大雨就像是从天上往下倒水似的。不消片刻,村里就有十几户人家的房子塌了。
当场砸死了5、6人,另外还有13人身受重伤。
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三叔祖赶紧安排村民把伤者送往西安的医院。
可从骊山到西安足足有八十多里的山路,在这黑灯瞎火的暴雨天赶路,何其之难?要是路上有个万一,家中老小可就没法活了……
随即很多人沉默了,都不愿主动站出来。
生死之间,人性往往最难以捉摸。
眼看几个村民的伤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三叔祖立马召集了村里所有青壮,当着祠堂祖先的面用抽签的方式来选人护送。
很巧的是,孟老实中签了。
当时牛桂花已经怀孕八个来月了,这又是淋雨,又是砸死人,一惊一吓中,整个人就有些不好了。腹中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让她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于是浑浑噩噩中,牛桂花发起了高烧。
都说“七活八不活”,看到挺着大肚子的牛桂花被烧得满脸通红,嘴唇上都冒起了泡,孟老实又是心疼,又是发愁,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这时才刚满十八岁的孟柏站了出来:“哥,嫂子这样子缺不得人。爹又不在家,这样你留在家里照顾嫂子,我去送人!”
“不行,这黑灯瞎火下着雨,路又这么远,敢让你去?”孟老实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哥,我十八了,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再说了,这一代我不比你熟?”孟柏性子最是跳脱,打小就爱往山里跑,总能鼓捣回来一些别人找不到的野果子。说真话,这方圆百里还真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
“别可是了,嫂子都这样了,你放心去吗?你就好好在家看着嫂子和我大侄子。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孟老实还是觉得不妥,可看看妻子病恹恹的,再看看眼前人高马大的孟柏,想着又是大家一起去的,也就点了头。
可这次的妥协,却成了这个老实汉子一辈子的噩梦。
众人送伤者到半路,前方出现山体滑坡,把路堵得严严实实。眼看几个伤重的已经昏迷不醒了,大家急得团团转。
这时人群中有人提议:“要不向左转,绕小道去咸阳市。”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却急忙摇头:“不可,不可,三叔祖说过我们只能去西安市。”
“木头叔,这不是事急从权吗!总不能看着三贵他们痛死吧!”
“是呀,我赞成绕路,咸阳也就稍微远个十几公里。”
“木头,早点动身吧,他们几个还可以少受点罪!”
“可是,我们长生村有祖训……”可这话根本没有人听。
见大家已调转方向向咸阳走去,叫木头的中年男人也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队人马就这么冒着风雨,抬着伤员走在山路上。除去半路上崴脚的孟林……这一路还算顺利。
殊不知一伙人抬着伤者连走了五个多小时,直到早上八点才堪堪到了咸阳中心医院的门口。众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连带伤者,顷刻间七窍流血,倒地而亡,共计四十一人。
那年头科学技术还较为初级,大家都以为这些人是被人投了毒,所以这案子最终还成为了当年十大凶案之一。
等四十一具尸体被送回村时,整个村子都“疯”了。
那几天,几乎家家缟素,户户哭啼。
孟老实更是在孟柏棺前跪了一夜。
那一夜过后,三十不到的他,头发竟白了一半。
而那晚半路崴脚的孟林却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一劫。
原来那天他脚崴后,就在邻近村子的朋友家借宿了两晚,直到第三天才被人用自行车送回村。当他得知同去的人全都死了,如遭雷击,直接瘫倒在地。
末了,他把事情说了一遍:“……他们不忍大家受罪,就不顾木头叔的劝说,掉头去了咸阳市。”
大家知道其中缘由后,一瞬间,所有人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石碑上的祖训!恐惧、惊讶、愤怒、无奈全涌上了心态头。
“凡我长生村人,终其一生,不得出村百里……”
而那咸阳市离村子堪堪一百一十里。
果然一星期后,警察带来了消息——法医检查结果出来了,所有人死因不明。
当下所有人的心头再次一颤,造孽呀!老祖宗的话不能不听呀!
因为这次事故遇难的大多数是青壮年,一下子让村子里元气大伤。三叔祖干脆开了祠堂,对出村百里一事下了死令。
村里人虽觉得此事有些荒诞,但心里也知道这是祖祖辈辈守着的规矩,肯定有他的道理,从此就更加严格地管着自家人的脚步。
可这才过了二十年呀,大家又放松了警惕。
孟柏的死成了孟老实一生的痛,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才是害死弟弟的凶手。这么多年,他从不敢祭拜,也不愿谈及,因为他没脸面对九泉之下的孟柏。
可今天为了孟长生,他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亲手撕开。
“出村……百里……会死人?”孟长生嘴里嘀咕着,不由得想起了孟长宝几个,又想起了前边院子孟六哥一家外出十年,音信全无。
他心中的疑惑就像一团麻线,越扯越多,越来越乱,如一张大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