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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和杜美燕回到单位,没有看见赵伟,潘阳拿着一摞资料找到杜美燕,并告诉她们,老赵开会去了,走的时候让他将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疗器械采购的有关招投标资料,交给杜美燕,让杜美燕和张妈两人好好研究一下。
快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杜美燕让张妈先走了,她家的神兽快要回宫了,关在幼儿园一整天了,再不把神兽接回去,一旦惹这个小祖宗不高兴了,估摸着家都会翻过个。靠孩子他爸是靠不住得,他连孩子现在上哪个班都不知道,真是靠山山要垮,靠人人要跑,只有靠自己了!
等到杜美燕研究完招投标材料,天色已经很晚了,杜美燕并没有要回到宿舍的意思,回去后也是一个人,索性就一个人静静得坐着,发着呆!
突然,杜美燕的面前出现一个冒着热气的饭盒,抬起头来发现赵伟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出现了红晕,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一个男人,近的可以数得清楚这个男人脸上的胡子渣了。
“我开会回来,看见你的办公室灯还亮着,就猜着你还没有走,还没有吃饭吧,我出去买了点夜宵,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上次大家伙吃火锅的时候,我发现你不爱吃辣的,所以我就买了一些口味偏淡的食物,不好吃的话,你就凑合点。”赵伟解释道。
杜美燕很感激得接过饭盒,用筷子一扒拉,发现这些都是自己喜爱的食物,瞬间破防了。也就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杜美燕狼吞虎咽得吃完,赵伟给杜美燕倒了杯热水,递给她,问道,“资料看完了吧,说说有什么发现?”
“老赵,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招投标大体说来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总得说来中规中矩的,只是在李志坤履行院长职责期间,通过招投标买的设备,有一处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喔,就在这里,”杜美燕说着,拿过一本招投标文件,翻开其中标注好的一页,指着其中一句话继续说道,“招投标文件里为什么要注明这样的条件,即‘参与投标的公司需在本市销售过类似产品,并且没有任何不良记录。’这不是明显的排他限制性条件吗?这是明显违反招投标制度相关规定的,这样的条件设置,就应当被上级部门及时予以制止,根本不可能进行招投标,可为什么还能让陶森所代表的公司顺利中了标,卖出了设备?”
赵伟没有正面回答杜美燕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市第一人民医院每年都出现亏损,政府不得不拿出大量财政维持医院的正常运行。但是忽然有一天,医院扭亏为盈了,不再需要政府财政的支持,不光自己养活了自己,还能每年向政府上缴一部分盈余,那么你作为医院的上级部门领导,是否对医院的某些人的某些做法,还会那么较真吗?只要这些人的做法不那么过分,就行了。”
“可是,老赵,难道你不知道医院购买设备的钱,大部分都是来自政府财政,换个角度来说,医院是人民的医院,国家的医院,不是哪个人或那些人的个人财产,这些人一旦将手伸了进去,势必触犯国家法律,这些人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如果当时作为医院的上级部门的领导,能够防微杜渐,对他们这些违规的做法,加以制止并敲打一番,及时提醒他们,那么今天,这些人可能就是另一种结局。对于这些人,看似老好人,实则包藏祸心,难道他们对今天这样的结局,就没有一点责任吗?难道一白遮千丑吗?难道经济的发展就一定要以腐败为基石吗?
老赵,你不是说过吗?无论是谁,只要敢伸手,伸手必被抓!”杜美燕反驳赵伟的说法。
“小杜,我十分欣赏你的观点,也钦佩你作为反腐败部门应该有的初心!对于某些同志错误的观点,所谓腐败就会破坏经济的增长;反腐败就会离心离德,就会破坏团结,搞得人人自危。对此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得亮出我们的观点,那就是反腐倡廉是我们现在乃至今后常抓不懈的工作,将我们的社会风气打造成风清气正的良好氛围,形成不敢腐、不想腐、不愿腐的大好形势,这是我们反腐败部门的最高目标,当然要实现这个目标,不能仅靠我们,需要社会方方面面的参与,才能事半功倍!
至于那些在改革道路上,我们的同志所犯的错误,我们不能一杆子打死,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于我们的经济建设,世界上没有一本教科书可以让我们参考,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成功经验可以让我们借鉴。这就需要我们边探索,边前进。对于那些无法估计到的损失以及无法预见到的事与愿违的局面,我们不能一味追责,而是要公正客观得加以分析。换言之,就是对那些在改革道路上,无心之过,我们不但不追责,相反还要给这些干部正名,从而让广大干部群众知道,反腐败部门的利剑永远指向那些庸、懒、散之徒!我们反腐败部门不仅要惩治腐败,更要保护干部!为那些想做事,敢做事,做好事的干部保驾护航!
当然了,对于那些领导到底在这些事件里,要承担什么责任,多大的责任,还要等整个事件调查清楚了,才能最终认定。燕子,不要忘了,反腐败部门查案,一切以证据说话!”
赵伟的话让杜美燕再一次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作为一名反腐败部门的干部,不仅要讲政治,更要讲大局!
随后,杜美燕详细将陶森的情况给赵伟做了汇报,并按照赵伟的要求对陶森也就是外号叫“光头强”做了心理画像。
“根据社区周大姐她们对我和张妈讲述陶森的过去,我基本上可以得出陶森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或者多重性格的人,他一方面对人尤其是女人充满戒备之心;另一方面过于高调的处事风格,无处不张扬其优越性。归根到底,陶森的内心是一个极度自卑、缺乏认同感的人。
但同时由于陶森又有着常人没有经历过的往事,加之从小过早失去家庭的温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这就意味着他对这个社会的认知,真善美的判断都来自影视作品,或者还有一些街头艺人的表演,那么对这种人,给他讲什么空洞缥缈的大道理,他是不会接受的,甚至还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说直白点,陶森有着他自己一套生活哲学,信奉的是快意恩仇,讲得就是义气!用一句我们老家的方言来形容陶森,他就是一个袍哥人家。”杜美燕说道。
对于杜美燕的分析,赵伟深感认同,带有启发性得谈了谈他自己的看法。
“对于这个陶森处理环卫工人刮花他汽车这件事,小杜,你是怎么看的?”
“陶森处理这件事,虽然手段有点过激,但给人印象深刻,在小区甚至整个社区都留下一个很好的形象。”杜美燕回答道。
“陶森这样做的目的,或者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个人认为有两个目的:一是环卫工人是没有经济能力赔偿损失的,即便陶森再怎么表达自己的诉求,甚至最后时态发展到动武,陶森想通过这样的方法让环卫工人赔偿,都是痴人说梦,费力不讨好的事!况且现在的汽车尤其是高档小车都上了车身意外险,对于陶森的损失,大可以通过保险公司得到赔偿,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电话的事。而他为什么要纠缠环卫工人,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势头,无非就是想告诉大家,我是一个不好惹的主,任何人在找我麻烦之前,先自个上称称一下,有几斤几两;二是既然陶森十分清楚,自己的损失该通过什么渠道得到赔偿,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用钢管砸环卫工人的小车?小杜,你说为什么?”
“老赵,陶森这样做,除了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更重要个要的是他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大家,他的处事风格就是一报还一报,你打了我一下,我必须还你一下,看得出他这个家伙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
“燕子,你说得是另一种可能,刚才你也说了陶森这个人具有多重性格,那么你还看出什么?”
“老赵,我就只能看出这些了,其他的,我还真没有想到。”杜美燕有点难为情说道。
“小杜,作为我们查办案件的人,面对我们的调查对象,就要竭尽所能分析出他的内心,这样对我们后期的调查,询问工作都将带来非常大的作用!
对被调查人的心理分析是我们前期必须完成的功课,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种可能。打个比方:邻居家的老鼠死了,我们都要分析一下,老鼠如果是被食物撑死的,说明他家家境富裕;如果是被饿死的,说明他家家徒四壁,小偷进去了,都要留着眼泪离开;如果是狗咬死的,说明他家的猫脱岗了。狗干了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的事,属于滥用职权,猫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属于失职渎职。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面对被调查人,只有我们准备得越是充分,就越能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而被调查对象也是人,想要让他对我们敞开心扉,唯有触动他的心弦,与他产生共鸣,这些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对被调查对象的心理认知方面,简单点说,就是读心术。
陶森这样做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他顾忌了环卫工人的脸面,通过一报还一报的方式,看似简单粗暴,但实则简单明了,让环卫工人没有产生愧疚感,从而使得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如果陶森具备了这样的情商,不得不让我们对他高度重视。看似外表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
“哇塞,老赵,你太牛皮了!我太崇拜了,请收下我对你犹如长江之水,涛涛不绝的崇拜之情吧!”杜美燕调侃着赵伟,这让赵伟有点始料未及了。
对于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旦胡言乱语起来,赵伟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了,或许都是跟张妈学得。赵伟心里叫着苦,最后只好佯装生气,把杜美燕赶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