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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杰,你怎么还在睡?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秦毅估计在学堂都上第二节课了!”
因为秦毅的回住,任家旺夫妻一早要照顾“小祖宗”上学,对已成年的孙子任东杰忽略了不少,等老夫妻俩搭手,将单缸洗衣机里的被单拿出、爬上晒台晾好,热过已凉掉的泡饭吃下,才发现任东杰还在他的折叠床上睡得喷香。
也不知这小子做了什么梦,那口水都滴到了枕头上,而才换的枕套又被他刚染的头发染得棕黄一片。
任家旺忍不住一把掀起他的被子,照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掌。
“哎哟!”任东杰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不高兴的爷爷,又把被子抢了回去,蒙在头上,继续闭眼睡觉。
“你睡晕掉了,今天不是周六,不用上班的吗?”任家旺再一次掀起孙子的被子。
任东杰着恼地坐了起来:“上啥上呀?厂子不是也要拆迁了吗?现在我们的岗位上又没啥工作,大家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睡个懒觉不行吗?”
“小赤佬还要嘴巴牢!”任家旺气得嚷嚷了一句。
杜雪珍急忙推他,示意阁楼上:“念申刚下夜班,这会在睡觉,不要吵醒她。她睡一会儿,还要爬起来看书预备自学考试的!”
任家旺立即拿外孙女做比较:“你看看念申妹妹,除了上班还报自学考,你呢?”
“我也报了呀!”任东杰伸着脖子喊。
“你报了两年,只考掉两门,还好意思讲啊?”任家旺索性伸手揪了孙子发黄的头发,“动不动就是去看电影、唱卡拉ok,要么就是带了秦毅到处胡逛乱吃,头发嘛留得又长又染得黄哈哈,像只狮子狗!”
任东杰被爷爷揪疼了,无奈地跳下床,不服气地回嚷:“现在浦东都开发了,我是个年轻人,就是要过现代生活,可以理解的呀!我又不像念申,外地回来的,懂也不懂,带她去趟西餐,刀叉都拿反了!”
“你还要犟嘴巴!”杜雪珍虽然生气,可还是俯身帮任东杰叠被子,“饭锅子里有买的生煎馒头,你和念申一人两客,自己去冲豆奶粉。”
“我不要吃豆奶,想吃咖啡。阿奶,你给我一百块,我一会出去买。”任东杰端来了锅子,一边咬着生煎,一边开口要钱。
“前天不是刚给你吗?”杜雪珍惊讶,“怎么又要?这用得也太快了!”
任家旺拍孙子的头:“你爸爸走之前特地交代:不许你瞎用八用!马上拿新房了,要装修,你好讨媳妇!”
任东杰见阿奶已去拿钱包,面对爷爷的怒气也不着恼,笑嘻嘻的:“我就是理解你们想抱重孙子,所以在努力呀。”
任家旺眼中亮了亮,却不放心:“你又谈女朋友啦?这次这个怎么样?千万不要像上一个,都闹到屋里来了!”
“哎哟,不会的呀!”任东杰不耐烦,“我今天不是谈女朋友,是想和朋友商量商量:怎么拼在一起做生意,生意做大了嘛,自然媳妇就可以寻着好的。”
“你不是有工作吗?还做啥生意?”杜雪珍不解。
“啊呀,这不是厂子要搬到郊区去了嘛!”任东杰跺脚,“我不转行做生意,到郊区去上班啊?”
任家旺无言以对“……”
是啊,因着弄堂矮屋、危房的拆迁,附近一些老旧厂子也要搬迁,包括任东杰所在的厂要搬离的距离不小。他也听说了:这些日子,各厂里不少工人都在谋想今后的出路。
特别是年轻人,多数不愿随厂搬到远的地方去。一来,上下班通行不方便;二来,交通时间长了,肯定影响照顾家里。
那么,孙子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犹豫了一会儿,他跟在慢吞吞换衣服的孙子身后,叮嘱:“你真想转做生意也可以,但一定看好了再做,不要亏本!亏不起的!”
任东杰懒洋洋地回答:“放心好咧,我朋友讲了,看浦东的开发规划,今后肯定发展得快,人多、企业多,赚头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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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九点下了公交车,已是季存相对较早回到烂泥渡了。
一路看着自学的软件开发书籍,他很有些饿了,下车后,又绕到路边的小饭店吃面。
过了晚餐高峰时间,店内没有多少人。他刚刚接过面条没多久,就见店门开了。
背着书包进来一个人——谈念申。
迟疑了一下,季存鼓起勇气扬手,无声地招呼。
念申见到他,抿着嘴笑了笑回应,点了面走过来坐在对过。
“你俩约会真有意思,回回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吃面,也不晓得去喝杯饮料。”面店的老板娘为念申端来了面条。
“我们不是……”季存张口想解释,可看见念申那碗面,和自己一样加了咸菜与荷包蛋,那话就咽了回去。
难怪老板娘会误会呢,他俩这是第几次巧遇在一个时点、在同一家店里吃同样一种面条了?
念申脸红着,竟也不解释,拿了筷子小口地吸溜面条。
季存的心“咚咚”地越跳越快,心急手忙地也拿起了筷子。
吃到一半,面汤都喝干了,他才感觉面的清淡,想起自己忘了加胡椒粉,也不敢完全抬头,伸手就去抓调料瓶。
这一抓不要紧,竟轻轻触到了念申的手背。
“对不起!”季存急忙道歉,收回手来。
“哗!”剩余的面条倒在了并不算干净的桌子上。
慌张中,他回手打翻了自己的面碗。
“呀,快擦擦!”念申慌忙翻找出自己包内的纸巾,递了过来,“这……你还能吃吗?”
姑娘只见小伙子默默地又把面条扒回到碗里,涨红着脸大口朝嘴里拨着。
季存很是不好意思,认真地解释:“我们家乡也种麦子的,山里没有多少水,所以对收成很珍惜,这面条不算脏……”
“你想做程序员吗?”念申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面条后,轻轻地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呀?”
“……杨阿公和我外公说过,你想存钱买电脑。”
季存含着面,认真看向姑娘,发现她柔和的面容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心中一松,便傻乎乎地笑了出来:“嗯,我看浦东开发规划与实际建设,越来越感觉像软件开发这样的高科技企业,以后肯定会有很宽阔的空间,所以我想多专多能,将来就业的路更宽一些……我知道,你除了参加自学考试,还在学计算机证书,学费都是你自己挣的!”
“谁和你讲的呀?”念申意外。
季存笑道:“当然也是你外公啊,他在杨家打麻将,说你爸妈可能是几个子女里面最有福气的,养老不愁了,最起码不用为后辈多操心!”
念申竟不知一向不算亲近的外祖父,会对自己这个边疆回沪的外孙女有这样的评价,欣慰中又感羞涩,回赞季存:“你爸妈也是有福气的。”
季存想起家乡三位长辈的争执,忽然沉默起来,不觉紧紧捧住了自己手中已空的面碗。
忽然,一只完整的荷包蛋被挟入他的碗中,伴随姑娘委婉的声音:“今天我肠胃不太舒服,这只荷包蛋凉了,有些油腻,你帮我把它吃了吧。”
季存惊讶地抬头,见姑娘埋头大口吃起面来,再不肯将一丝目光分给他,心中忽然焐上一份浓浓的温暖——念申哪里是不想吃荷包蛋呢?
他们,应该是在相近的压力中,相近地想做着努力吧?他们,是否真的有了同病相怜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