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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樱桥瞪着金万堂许久,忽然,她从腰间拔出了两把只有一尺长却足有四寸宽的短刀,短刀在手中转了几圈,刀刃的残影连在了一起,如同一朵盛开的梅花——这正是她父亲的遗物,【寻梅双刀】。
双刀同时旋转着斩向了金万堂,电光石火之间,梅樱桥已经出现在了金万堂的身后。她抖了抖双手,双刀利落地入鞘,随后,她转身走到地上自己的斗笠前,弯腰捡起戴在头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
金万堂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他的两条眉毛已经不翼而飞。
这便是梅樱桥的选择。
“梅姑娘深明大义,妾身佩服。”水心奴望着梅樱桥的背影,微微欠了欠身以表尊重。
不是每个人都能放下心中的仇恨的。但凡放下之人,将来必定大有所成。水心奴让傅恒联系了官府衙门,那边很快来人将金万堂上了大枷缉拿归案。
一切尘埃落定,修禅向下拉了拉斗笠。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水心奴却挡在了他的面前:“修先生。”
修禅没有说话,而是越过了斗笠的边缘,看着眼前白衣女人的双眼。
“虽然梅家灭门一事已了,但你擅自破坏了【四杰】的约定,毫无知会地走出九阴国来到比翼国,若是不留下一个说法,恐怕很难会让你回去。”
【天下四杰】因为太过强大,因此为了【四方】国的武林稳定,若是没有提前知会一声说明缘由的话,不经同意擅闯别国的地界,是要接受惩罚的。不然平衡被打破,必定会有好事之人趁机掀起风浪,给武林带来一场不必要的争执。
所谓的“惩罚”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向武林宣告自己来此的理由,类似于官府通告一样的行为。只不过这种【通告】需要四杰一起到场,聚集在【四方】国中间的始皇帝旧皇城遗址处进行。
“我还要去做一件事,等这件事完成之后,若修某还有命在,必定会去和你们三位说明情况。”
此言一出,水心奴顿时愣住了。
还有命在?!这个男人要去做什么?!
周围的宾客本想离开,但在听到修禅这样说之后,又都不打算走了。
“……敢问修先生,是要去做何事?”
“杀一个人。”
“谁?”水心奴顺势问了下去,她确实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招惹了强大的【南疆剑圣】。可一息之后,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多嘴了。
“武锦皇,罗烟。”
“谁?!!!”虽然是同一个字,但这次却是不同的语气。水心奴瞪大了眼睛望着修禅的背影,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你要杀谁?!”
“武锦皇,罗烟。”修禅再次平静地说了一遍她的名字。
“为什么啊!!”水心奴实在是想不通,他怎么会和蜃楼国的皇帝扯上关系的?!
“她杀了我唯一的徒儿,也是我的侄女婿。”
梅樱桥带着温清海和修桦的信来到修禅这里之前,修桦偷得了蜃龙铠,她在托人将蜃龙铠带走之后,独自逃回了修府的宅院,并在第一时间遣散了家仆,她从温清海的枕头底下找到了他要交给梅樱桥的信——本来温清海是打算自己带着梅樱桥寻找凶手的,但因为他推算自己凶多吉少,便和修桦一样,将自己所知的所有事,包括失心散和自己杀掉已经彻底疯癫、无药可救的梅音雄的事写在了信上,让修桦交给梅樱桥。
当梅樱桥问起逃回来的修桦关于温清海的事时,修桦也没想到他能活下来,只说他已死于罗烟之手。所以在找到修禅之后,梅樱桥将温清海和修桦的事讲给了修禅听,这才让修禅一直觉得,自己唯一的徒儿已经死于武锦皇罗烟的手里。
虽然之前素未平生,但从温清海十岁开始的六年里,膝下无子的修禅一直将温清海和侄女修桦视如己出,如今温清海死了,他必须要为徒儿报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有些事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却没办法看得那么清楚了。
这便是人心。他可以劝说梅樱桥放下,但他自己,却无法放下。
修禅再强也是人,这无可奈何。
“……您不能去。”思考再三,水心奴叹了口气,她再次挡在了修禅的面前,“修先生,您此一去非但报不了仇,反而还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罗烟若是被刺杀必定会大怒,届时三万黑甲铁骑会踏平四国的武林。而且罗烟天下无敌,你是赢不了她的!”
【天下四杰】说的是江湖中武艺最高的四人,他们旗鼓相当,共同领导着各自国家的武林。通过自己的威望,让江湖保持相对地稳定而和平。
这四人有的经商有的归隐,有的开宗立派有的在朝中任职,不分高低贵贱,只凭其自身的强大和对武林的影响力来为天下安定做贡献。
他们的武艺为江湖中的顶点,但有一人,虽武艺极高,甚至比四杰还要强大,却从未被归入此列。
这个人,便是武锦皇罗烟。
【天下无敌】的罗烟。
说罢,水心奴举起了双手,一双铸铁的铁指骨从水袖中露出来,“妾身不会让你去的。”
“那就来试着阻止修某吧,水宫主。”修禅提起了铁杖。这根铁杖是当年修禅铸来让温清海习惯【龙脊】的重量的,没想到此时却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大战一触即发,周围的看客也都吞了口口水,纷纷退出了屋子——这两人的兵器怪异无比,没有一个符合常理的,天知道等下打起来了会不会波及到他们。
就在最后一名宾客退出大堂的时候,二人突然同时出手,修禅一推铁杖的末尾,让铁杖飞向了水心奴,水心奴也冲了过去,用铁指骨手臂上的护甲格开了铁杖。说时迟那时快,修禅快速地追上了铁杖,抓住握柄借力一推,铁杖立刻以杖格——即为杖柄与杖身之间的护手处——为圆心飞速地旋转起来,长短不一的旋转半径让水心奴不得不抬手再次格挡,修禅则借力转身,一腿扫向了水心奴的脖颈。
这便是【游龙鞭】的真正威力,人与兵器同时进行战斗,给与对方在同一时间面对两个对手的压力。
水心奴不敢怠慢,立刻弓身后退,轻盈灵动的【点水步】让她快速脱离了夹击,随后扭身抬拳,一拳击向了修禅小腿上的承山穴。
【洛水拳】是打击对手穴位的柔拳,目的不在一击必杀,而是让对手因穴位的疼痛失去战力,因此在江湖上,洛水拳还有个别号——【慈悲手】。
修禅知道对方的目的,立刻收腿躲过了铁指骨,顺势踢向了还在旋转的铁杖,铁杖被他踢得变向,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压向梅樱桥,修禅也顺势落地,以踢出去的腿为支撑,原本的支撑腿发力,一拳再次打向了水心奴的脖颈。
仅仅一次变招,便再次让水心奴同时面对了两边的进攻。水心奴也再次后退,轻盈的身姿再次避过了夹击,之后凭借点水步的极快速度,绕到了修禅没有龙脊的那一侧,再次出拳打向了他腰侧的章门穴,这里是人体腰部最柔软的地方。
修禅的攻击再次落空,可这次他却没有躲闪,而是微微扭身错过了穴位,用身体的肌肉硬吃了这一拳,借着这一拳的力量,修禅伸出右手抓住了铁杖,回身便是一杖扫向了水心奴。
水心奴不敢硬接,赶紧再次后退拉开距离,仅仅过了一息的时间,二人已经交手了三招。
拉开距离之后的水心奴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面色凝重地望着修禅。此时她的脸上已经不见了轻松,额角的汗水已经开始流下——面对修禅和铁杖的同时压制,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水心奴虽不如四美的容貌惊世骇俗,但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此时她的一张俏脸上满是怒意,水心奴望着同样流下汗水的修禅,动了动嘴唇说道:“修先生,若是动手便好好比试。妾身虽学艺不精,但也容不得您轻视!”
就算是生气,修养极好的水心奴说话依旧彬彬有礼。
“我没有轻视你。”修禅轻轻摇了摇头,“天下除了罗烟,唯独你们三人修某轻视不得。”
“那么修先生为何只用一只手与我决斗!”
水心奴注意到了,修禅只是用一只右手便将她压制到这般境地。刚刚若是他能够用左手抓住龙脊借力前行,根本就不会中自己的一拳。
身为武者的尊严,让她无法继续和一个不拿出全力的对手决斗下去。
“刚刚你若抓住铁杖,根本不会受我一拳。修先生难道因为妾身是女人,而一直在让着妾身?!”见修禅没有说话,水心奴再次追问道。
修禅还是沉默不语,但这次,他轻轻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就在这时,水心奴瞪大了眼睛——
她发现修禅左前臂的袖子下面,竟然是空荡荡的!!
他的左手,没有了!!
“因为他的左手,根本就没法握住任何东西!”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人群的身后传来,水心奴和修禅同时望向了外面,只见人群慢慢分开,一个一袭黑袍的女人从外面慢慢走向了大堂:“修禅的左手,已经断了!”
“阁下是何人!”水心奴朝着那人问了一声:“报上名来!”
“武锦皇!”那个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帝王的威严,“罗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