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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个个十天不洗头的样子我都见过,哪有帅的,就我们队长还行,可惜年纪大了,配不上我。”苗佳玩笑着。
一边的苗志新忍不住冷哼,“这话说出去都丢人,人家陈立才三十多,怎么就老了,立过功破过多少起连环大案,在云南执行过特殊任务,京城要都没要走,还配不上你,你做春秋大梦去吧。”
苗佳翻着白眼,“你就是看谁都比你闺女好。”
“我这说的是事实。”
苗志新还要再说两句被刘艳华拉住了,笑着对苗佳,“听着你这队长不错,有对象了吗,看你样子挺喜欢的?”
“哎呀我们革命友情你们别瞎想了。”
“我看是你对人家瞎想,人家一心扑在工作上,你和人家没法比,陈立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到京城培训去了,那培训你还没轮到呢吧。”
苗志新又忍不住插嘴,不愧是亲生父亲,每次都能戳中苗佳的痛脚。
她在警校成绩挺好,从小心高气傲,可到了省刑警队才发现,人才辈出的地方,自己那点小聪明和有经验的人比起来,就是个孩子。
她虽机灵,但远比不上在外执勤多年经验老道的同期,这是她无论怎么读书都弥补不了的。说到这苗佳又想起以前父亲阻拦自己去边境锻炼的事,此时玩笑开着开着心里也不快,语气也不好了,“我要是之前去特训了,也不至于。”
“你一个姑娘家家参加什么特训。”
“又来又来,你看,赞扬别人参加特训,我就不行。你这就是男女歧视,本质上瞧不起女的,就是大男子主义。”
苗佳心里的火也起来了,苗志新还想再说什么,刘姨在中间打圆场,“行了行了,两父女一见面的就吵,你也不知道让着佳佳,和孩子争吵什么,就因为你这个脾气,佳佳都不常回来了,我都看不到闺女了。”
刘艳华的埋怨带着撒娇,苗志新赌气的继续剥虾。刘艳华怕他插嘴似的,赶紧把话题岔开了,“哎呀我看天下谁都配不上我闺女,你那个队长叫陈什么的警官,我见过,电视上接受过采访,长得是挺不错的,但比我闺女差远了,不过当队长是不是总接受采访啊。”
“也没有,就最近刨锛专案组的事,是舆论看的比较紧。”
苗佳顺嘴说着,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话头看向父亲,这边剥虾的苗志新手顿了。
桌子上一下冷场,刘艳华没听清,还追问着,“什么专案组?是不是能立功啊,佳佳在不在啊,明儿咱们也立个功。”
苗佳低头吃饭没接话,反倒是苗志新开口,“是刨锛案专案组重组了吧,我在老年活动中心打球的时候,碰见过你们退休老局长。说你们省局找他回去当专案组顾问被他拒绝了。那么是确定当年抓的那个下岗工人钟,钟怀隐不是真凶了?”
苗志新的话掷地有声,刘艳华也愣了,没插话,苗佳叹了口气还是没接话,继续吃饭。
苗志新皱眉,“问你呢。”
刘艳华想叫他别问了,可苗志新没听,静静地看着苗佳等着下文。
苗佳咽下最后一口饭,抬起头,“我知道您想问我什么,我没进专案组。”
不等苗志新开口,她看着父亲的眼睛,“您应该明白原因,我没资格进专案组。但我不会一点不参与案子。”
苗志新和女儿眼神对视,两人都没再说话。
苗志新半晌端起碗,“这案子你别参与了。”
苗佳看着父亲,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在心里蔓延,那种感觉仿佛一下戳破了刚才其乐融融的气球,露出了生活原本褪色难堪的样子。
“您知道我不会放弃这个案子的,当初考警校你们那么拦着不想让我当警察,我都没放弃,您就该知道我不会不参与这案子。”
“你应该把时间放在其他案子上,别再想这件事了。”
“我没法不想,这么多年每日每夜我都无法不想,我和局长申请做协调了,这案子我必须参与,新闻你应该看了,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了,确实现在因为纺织厂那两具尸骨的出现,案子有了新的突破,也抓了新的嫌疑人,但案子远比想的复杂。”
苗佳想起今天下午开会时陈立说的话,“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看您和刘姨,还有件事,提前和你们打个招呼,警方要重启被害人调查,所以这段时间会有我的同事过来重新给您做笔录。先知会您一声,您这几天可以梳理一下,梳理一下我妈出事前后的情况。”
苗佳的声音最后有点抖,屋里安静极了,只有头顶灯管微微跳动的声响。
苗志新低着头拿着饭碗,不知道在想什么,“以前该问的该做的笔录都做了,没什么好说的了,问一百遍也一样。”
这句话平淡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大米好不好一般平常,却一下挑起苗佳心里的火,“警方要问新的角度。你能不能配合一点,爸,你以前也是警察。”
说到这,苗佳一阵失望,又勾起了心中往事,“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就算问你,你又说得出来什么,别说我妈出事前,就算她住院的时候你都没怎么来过,还能指望你记得什么关键线索,是我天真了。你都不如刘姨给警察提供的信息多。”
说着苗佳有点哽咽,努力喘息平复酸涩,她不想哭,所以语气带着狠烈,像苗志新一样,不过是维护自己内心的破碎,以伤害别人为掩饰而已。
一时饭桌上安静极了,刘艳华也想打圆场,可还没等说出什么,苗志新就一拍筷子,“是啊,你看不起我这个当爸的,你能耐,你去查啊?你查到什么?专案组你没资格进,你少在家给我摆谱,老子当队长的时候,你算个啥。”
苗志新眼眶也有些红,攥着拳头,刘姨赶紧拉住他,“你和女儿怎么一见面就吵。”
“我才不和一个丫头片子吵。”
“是啊你懒得和我吵,你家里什么事都懒得管,当初要不是你啥也不管,我妈也不能。”
刘艳华过来拍了苗佳一下,“哎呀说什么呢,过去的事,你爸当年也身不由己。继续吃饭吃饭,都过去了。”
“没过去,这事永远过不去。”
苗佳站了起来,心中的难过委屈彻底被打散,不能在这呆了,她必须马上走,不是因为和父亲置气,而是知道再待下去就要绷不住了,而她曾答应过母亲,做个坚强的女孩,永远都不会哭。
可母亲的死就像缠在心里的结,即便当年说案子破了,也依然死死地缠住她,得不到任何解脱。
苗佳拎包往外走,父亲也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刘姨跑出来,“佳佳,你别和你爸生气,他那个脾气就是倔,其实你爸是害怕,他一直自责,所以才。”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一直对母亲的死感到自责,我都知道。”
苗佳其实在心里一清二楚,也明白父亲当时身不由己,可,又怎么能不怪他呢?那是横在他们父女心里永远无法跨过的伤。
苗佳只觉得鼻头酸涩极了,逃一样的拉开门要走。
“对不起啊刘姨。我队里还有事,先走了,下次,下次再来看您。”
刘姨叹着气,想起什么似的,“等等,衣服拿着。”
纸袋子塞苗佳手里,苗佳说了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直跑到车里,彻底安静下来,点了一支烟抽了半晌才把心里酸涩压下去,她知道不该和父亲说那些话,可就是忍不住。
每次吵过后,她其实都在后悔,如果自己脾气再好一点,如果自己再忍一忍,可她真的就是忍不住。
抬头看着父亲家窗子的位置,阳台玻璃很宽,此时没拉窗帘能看到里面的老式吊灯,刘姨总是把阳台打理的干净,和其他家挂的乱七八糟的比,她家的阳台显得高雅而有品位,晾衣架都是吊顶的,这样衣服挂到高处看不见,两边是香槟色蕾丝窗帘,刘姨喜欢在阳台放一张小桌子读散文诗。
此时就能看到小桌子的位置上,一个水晶花瓶里插着支孤零零的向日葵,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