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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人忘记自己的名字吗?
荧短暂的疑惑了一瞬就被手里的资料吸引了注意力。
封面稍微古旧,页面翻阅的痕迹很重,书名叫《天国》。
扉页印着黑漆漆的一行对天国的古字诠释。
“无其星曜,无其日月,无其昼夜,无其取舍,无其分别,纯一无杂,唯受清净最上快乐。”
混沌而万般皆可化的世界。
荧知道那是怎样一种世界的可能性。
她在雨神的梦境时,曾经受过墨菲斯创造的梦境攻击。
在那里,魔神间仍和悦如初,阿尔忒弥斯的子民拥有不老的容颜,令人痛苦的过去都被抹去,只剩快乐和满足。
是梦境也是幻境。
越是失败者越容易沉溺于这样的美梦,何况是一瞬间一无所有的阿尔忒弥斯。
墨菲斯明明白白地告知她,只要接受,就可以永远拥抱这一切再不分离。
没有不休的争斗,没有毁芜的土地,没有沾满杀意的弓弦,没有失陷的伊甸。
荧清楚地记得雨神是如何勘破这一击遁入云来海的。
彼时刚陷落,阿尔忒弥斯仿若忘了现实中的一切,自在地融入梦境。
清晨朝露未晞,她坐在升起炊烟的屋顶上,猜测着今天是哪位好心人分她可口的饭菜;午后她躺在巨大的芭蕉叶上,在人类热热闹闹的生活中昏昏欲睡;到了黄昏霞满天,她拎起绝意神弓和她的子民们狩猎。
谊会照旧着,她的神生照旧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那日是个平平无奇的初一,西方月牙弯弯淡淡,东边晨色寂寂出云,一切都在睡梦中。
她换上伊甸人为她新做的衣裳鞋子,攀上了伊甸那棵最高的赤玫果树,踩在晨露坠叶的枝梢上,在翩翩晚风中拉满了绝意神弓。
阿尔忒弥斯碧绿的眸子始终平静而清透,那里藏着她所有的自由和烂漫。
她的仇恨写在第一箭里,远远的,青墟浦在冲天的绿色光芒中毁灭。
她的疯狂刻在第二箭中,弓弦颤动,伊甸死在静悄悄的清晨。
随着梦境破碎的还有她冰凉的泪和随风而逝的轻语,“伊甸人只能是他们……”
而不是一群梦境捏造的幻象。
破境而出的阿尔忒弥斯舍弃了他的子民自刎的尸体,决然投入滚滚波涛中。
诞生之时她站在人生的岔路口,大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终究要踏上另一条路。
荧每每思及此处,仍能体味那时胸腔内翻涌的狠厉、绝决和痛苦。
那是属于阿尔忒弥斯的抉择和悲鸣。
大概是荧盯着那段字句看的时间太久,巫祝靠近看了一眼,见她仍然愣愣出神,问道:“你很喜欢这句话?”
荧自回忆中敛神,指尖摩挲着页面道:“不,我在钦佩一个人能逃脱这句话的诅咒。”
巫祝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她眼底闪过奇异之色,似有不满,“你认为这句话是诅咒?”
“若是有一个梦境,她圆满你此生之憾,让不可得之物唾手可得,让现实之困顿化为乌有,你能拒绝?”
荧合上那本书放回原处,她知道巫祝是梦神的忠实追随者,自然是极为支持梦境存在的意义,她看着她回道:“就是因为极难拒绝,极难忍下这个念头,所以才是诅咒。”
巫祝面色有些冷,“若是难以抗拒的东西就是诅咒,那么世间被向往之事物统统都是原罪,触犯则是罪人,可是如此?”
“若作此论,人应当只有无欲无求才能还世界一个清白身,到那时,美梦就是最没用的东西。”
巫祝在反驳她用诅咒去形容天国,荧面对她的诘问,并没顺着她的思路,她挑出她逻辑中的漏洞道:“我只将这段话中描述的美梦称之为诅咒,并未将所有的事物一概而论。”
“况且,为何认为名之诅咒的就是邪恶之物。”
“所谓诅咒亦是人为施加的含义,就像是饥馑的人在寻找食物的途中遇见了一盘天赐的美食,吃掉他的人无罪,美食无罪,有罪的是以此做诱饵的人。此刻的美食在我眼中就是诅咒,是阴谋家布施的咒语。”
这段话等于是在说创造天国施展谋略的人是有罪的,荧话毕果然见到巫祝一向恭谨刻板的脸上浮现的怒意,“浮光,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欲望才是万事万物的诅咒,而满足欲望的东西应当称之为救赎。”
“每个人都在孜孜以求,并且,虽九死其犹未悔。”
她的语调透出稀有的高昂,“你能勘破雨神的梦境,我早该料到你的桀骜不驯,我真诚信服梦神任命你为少巫的决断,却不能放任你随波自流,对梦神妄加置喙。”
“我今日便罚你禁闭于此三日以作反省,不可踏出此门半步,你是否遵守?”她严肃宣判。
荧在说出那番在大梦阕相当炸裂的话时就料到了巫祝会不悦,却没想到又是关禁闭,她现在对于这个词多少有些应激。
荧明煌的金眸亦染上怒意,柔婉的声线淬了冰,“三日之后我还是我,七年之后我仍是我,但行走在大梦阕的人却永远没有自我。”
她微抬下巴,光滑流畅的下颌显出几分高洁傲岸的锋芒,“你若是不能说服我,就算在囚域反省十年我也不会认可。”
巫祝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极其冷凝,她眸光阴沉,“纸上谈兵,既然你不认可欲望是罪,天国是救赎,也好,三日后我带你去拜谒梦神的慈悲和神迹。”
“到那时,希望你仍能坚定此等不敬遐想。”荧见她拂袖而去,鸦青色的背影克制而守节,连愤怒都如同单调的默片,似乎只有最后一句话的反语寥做趣味。
当然,她写的资料同样如此。
这是荧在看了几本书后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