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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多时，唐大树口中的官差骂骂咧咧挤过来了。
“说多少遍了？靠边站！靠边站！都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再挤？再挤今天也轮不到你们进城，没瞧见吗？前面人多着呢！”
几名官差走一路骂一路，见人挡路就上脚踹，压根不跟你讲一句废话。
毫不夸张地说，路过条狗都得被踹两脚。
唐广丰一看这情况，也不敢上前打听消息了，赶紧指挥村民往两边挪，千万别挡道。
一名官差见他挺有眼色，歪头朝队伍里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恰好和鱼鲛鲛对上号了。
“这位官爷，喊了半天话渴坏了吧？我这儿有树上刚摘的果子，甜得很，您尝尝？”
鱼鲛鲛抓了把又红又亮的果子往他手里塞。
官差没要，人家天天有吃有喝，生活滋润着呢，怎会稀罕这几个破果子？不过倒因为她的识趣多了几分好脸色。
“年轻人，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时候能进城呐？”
鱼鲛鲛连忙点头，恭维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官差笑了一声，这算哪门子神机妙算？
但凡是排在外面的难民，第一个问题准是这个，不用另作他想。
笑归笑，人受了夸奖总是开心的。
官差不仅回答了这个问题，还另外友情提示了一句：
“按照这个进程，明天中午才能轮到你们。这之前你们还是安心歇着吧，等进了城，还有你们犯难的时候呢！”
鱼鲛鲛心一沉，还想问为什么，官差却再不肯透露一个字，摆着手走了。
一群人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他这话什么意思啊？他们不会想抓咱进城当苦力吧？”
唐大树脑洞大开，一脸抗拒道：“要真是这样我就不进去了，上山当野人都比当苦力强！”
唐广丰踹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每天进通州城的难民这么多，都抓去做苦力？咋，他们要把地挖穿呐？”
唐大树反问：“那你说他说那话啥意思？总不能是闲着没事逗我们玩吧？”
“逗着玩倒不至于……”唐广丰捋捋胡子，声音小了下来，“我估摸着可能是城里条件不太好，想在里头安家会吃点苦。”
村里人听得愁眉苦脸，尤其是田氏，眉毛一耷拉，泪珠子含眼里了，“那咋办？”
唐广丰眼一瞪，“能咋办？都到城门口了，总不能再折回去吧？依我看，咱们也别想太多，就跟着大部队进去得了。
咕咕不是说了吗，海边好东西多，只要手脚勤快点就饿不死，只要饿不死一切问题就不是问题。
时候不早了，大家也该饿了，找个地方准备晚饭吧……满堂、有仁，你们俩注意着周围，别让人家挤咱前面了。”
事到临头再抱怨也没用，一群人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原地安了营扎了寨。
因心里装着事儿，晚饭吃着都不香了，叹气声一声叠着一声，这边叹罢那边叹。
鱼鲛鲛觉得一直这样不行，拍拍手打断大家的哀思愁绪，道：“你们瞧，今儿的月亮多圆，咱们想点高兴的事情吧。”
唐大树跟病茄子似的，蔫蔫地回道：“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儿，高兴不起来。”
他还算好的，其他人抬头瞅瞅天，一句话懒得说，继续叹气。
“马上要到海边了，要不我给你们讲个跟海有关的故事吧。”
鱼鲛鲛想了想，讲了自己远房亲戚——海的女儿勇敢追爱的故事。
大家知道她是一番好意，都很给面子地放下手头琐事，凑过来听故事，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后来被故事情节吸引，竖起耳朵专心听了起来。
别人是在听故事，到果果这儿就变成了放飞自我。
看吧看吧，她就说姑姑不对劲，终于让她找到证据了！
海底王国的人鱼公主，这才是姑姑的真身吧！
姑姑千辛万苦从海底出来就是为了看一眼陆地的风景？不对，又出来个王子……那她是来寻找王子的？
当故事讲到人鱼公主为了变成人，用自己的舌头和声音与巫婆交换了鱼尾变人腿的神药，果果听不下去了，蹭一下站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鱼鲛鲛道：“姑姑，你怎么能这么傻？”
鱼鲛鲛一整个大懵逼，“我哪里傻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故事？不喜欢的话咱可以换，我这里还有精卫填海、哪吒闹海、八仙过海，你喜欢哪个，随便点。”
果果抿抿唇，想劝她别找王子了赶紧回家，但转念一想，姑姑走了她跟弟弟就没人管了，一时间气闷得不行，往地上一坐，背过身子不说话了。
鱼鲛鲛揉了把她头顶的小呆毛，没搞明白她到底生哪门子气，但孩子不乐意听，她就换一个吧，反正讲啥都一样。
“我再给你们讲个哪吒闹海的故事吧，这个故事有趣，你们肯定喜欢听。”
她清清嗓子，正要开口，黑暗里忽蹿出来一道黑影，一张嘴就一股大碴子味：“别介啊，把上个故事讲完再讲其他的。”
唐广丰扭头看看那人的脸，不认识，连举起砍刀，呵斥道：“你哪冒出来的？”
那人指指一旁的歪脖树，“树上趴半天了，听故事听得正入迷，突然不讲了。”
说着他瞥一眼鱼鲛鲛，“故事讲一半，老了没老伴，为了你的老伴，快把后面半截讲了！”
这家伙，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呐！
鱼鲛鲛抄起一根烧得正旺的木棍往那人面前杵了杵，借着明亮的火光，看清了他的长相。
约莫二十五岁的样子，与那股大碴子味口音不同的是，他生得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瞧着像个书生。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年代只有有钱人才读得起书，面前的男人穿着灰色的粗布衫子，袖口前襟都缀着补丁，鞋子还开了个口，大拇指都跑出来透气了……这样的人不像能读得起书。
打量完眼前人，鱼鲛鲛把火棍丢了回去，拍拍手上灰尘，语气淡然道：“兄弟，讲故事的是我，你一个旁听的，就别挑三拣四了。再多说废话，我们可要撵人了。”
“别介！”男人一秒认怂，“你想讲什么就讲什么呗，我不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