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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而立之年的江上村里尹,哭的脱了相。
本来挺端正的一个人,从青州府衙出去的时候嘴巴都哭歪了。
让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夹着,才给送进了马车里。
“龟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动私刑了呢。”赵青尽皱着眉头,啧啧咂嘴,“不就问了两句话么,吓成这样。”
李泽神情肃然,半晌没说话。
赵青尽又看看沈慕琼,发现她也是同样一副神情,无奈地摇头。
“得嘞,你俩琢磨吧,我去盯着这个齐平,万一罗汉堂真下手了也好救下他,总比让石江和姜随冒险好。”
他说完,见沈慕琼点了下头,这才转身往马车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如果是青尽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沈慕琼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仍旧在齐平说的那些话上。
“刘家和罗汉堂应该是有关系的。”她说,“可惜了,按照叶虚谷的说法,老太太骨肉分离一事,乃是水族的龙鱼以命为代价下的诅咒,这老太太死了,下咒的鱼也死了,咒禁院就不好直接查陈家了。”
六界皆知,咒禁院不能无缘无故地插手凡人气运。
沈慕琼站在衙门石阶上,有些一筹莫展。
这一幕被角落里马车中的逸轩看在眼里。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敲了两下车壁。
马车悠悠向前,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
赵青尽在江上村守着的第三天,青州府衙来了位神秘的报案人。
她披着斗篷,帽檐遮挡了大半的容颜,将自己裹得很严。
鼓声响起,姜随出去询问的时候,她有些怯懦地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找正术大人,青州正术。”
姜随再问她是谁,找正术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多言。
“属下怕耽误,就赶紧过来问问怎么办。”他蹲在屋檐上,指着府衙大门,“我看不出年纪,说年轻也年轻,说老好像也老。”
这么一描述,沈慕琼想起个人:“把她带进来。”
说完,又忙补了一句:“等下……你把她从府衙正门赶走,然后在路上截下,从后门带回来。”
姜随闻言,虽然不解,还是点了下头:“知道了。”
“你怕罗汉堂追到这里?”她身后,李泽轻声问。
沈慕琼摇头。
她不是怕罗汉堂追到这,她是十分确定,罗汉堂对青州府衙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
“从青州客栈的第一案起,我就觉得不对。”她说,“你想想当时的案件情况,陈木生的死,任玄言当时说是有人事先杀人后离开,而之后,任玄言被灭口。再往后,客栈小二,他的师弟汉明也死了。看起来在那件案子里,我们总是慢一步,最后不得不以罗刹鸟定案。”
她边往咒禁院走,边背手细说:“第二件案子是陈员外的纸魅一事。乍看之下只是陈员外收藏字画收到了一幅饱含作画之人感情的真迹,那画在岁月流转里成了妖。但抽丝剥茧之后,会发现那画还有与之匹配的口含玉,都是流失的宝物,为什么恰好出现在同一处?”
“最关键的是,纸魅已经如此嚣张,甚至占据了陈员外的身体,都到这种程度,我们也没有发现他们与金刚罗汉还有罗汉堂之间确切的关系,直到那纸魅说出‘罗汉堂’三个字。”她望着李泽,思虑深沉,“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纸魅当时若是没有提到罗汉堂,她是不是还可以活?”
“至于之后的刘宋一案,乃至到现在我们遇到老太太案,相比前两案,罗汉堂已经藏得很深了。当中虽然有蛛丝马迹,但却没有先前那么明显。”沈慕琼顿了下脚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并非罗汉堂收敛了,而是我们被他们照在一只琉璃碗中。”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罗汉堂看在眼里,我们的每一步安排,都被他们掌控着,以至于逐渐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她望向李泽,金色的光辉下,身上那件点缀着星辰的外衫熠熠生辉。
李泽没说话,只浅浅地点了下头。
沈慕琼一向是敏锐的,总能发现细节之上,更大更宏观的点。
把这些事情单独看,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瓜葛,但若是合起来,站在更高的层面去看,就能察觉出当中的异常。
像是整个青州府衙,都在咬着一只鱼饵,被人不知名的钓鱼人,往早就设计好的路上一点点勾着走。
“这其实很难。”她望着院子里尚未冒出新芽的树,“蒙上你我的眼睛容易,蒙上赵青尽的眼睛就不太可能了,若是同时蒙上你我和赵青尽的眼睛,还要连带着蒙着青州籍那么多妖怪的眼睛……”
她迈过门槛,沉言:“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能够完成的。”
“李泽。”她没回头,“你还记得其他什么关键么?八年后,是什么导致了青州结界的崩塌,曾经的我一点都没提及过么?”
衣摆微动,正月末的风仍旧带着寒意。
李泽沉默着摇了摇头:“若是有,哪怕只有一个虚影,我都会追查到底的。”
也是。
沈慕琼了解自己,那些已经没有办法挽救的事,比起提起,她更愿意遗忘。
回头看没有意义,解决当下的问题,才是她要考虑的第一优先的事。
她站在院子里,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是知道你还能回来就好了,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你。”她轻笑一声,看着小门口避人耳目走过来的姜随,抬手示意他带着击鼓人往这边坐。
当来人取下头顶的宽檐帽时,沈慕琼没太惊讶。
果然是刘章吉的夫人。
她有些焦急地看着沈慕琼,踟蹰犹豫,目光从院子里的每一样物件上扫过,还踮起脚望向沈慕琼身后。
“他们可以信赖。”看出了她的担忧,沈慕琼安慰道,“这些都是自己人。”
听到这话,刘章吉的夫人连连点头。
她攥着帽檐的手更紧了,怯懦着说:“您知道金刚罗汉么?”她说,“就是那个用人血供出来的神仙。”
她白了脸:“不是神仙,那是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