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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纸魅一事发生,赵青尽却正在追查上一案受害人的身份,人在八大门派中,根本不在青州。
如今被陈明远指控说是他毁了自己长生不死的大计,他十万个委屈:“你这也太冤枉人了。”
但沈慕琼却没停下,她看着陈明远,继续追问:“你把水虎带到青州之后,你父亲是第一个受害的?”
院子里,陈明远神情有些抗拒:“你不要信口开河,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举家搬到青州,却没能成功摆脱那水虎,陈父当时有些心灰意冷。
恰在此时,逸轩出了个主意:“既然摆脱不掉,不如好好利用。”他手里的扇子刷地合了起来,指着陈父的眉心,“好好供养着,能成你陈家的助力。”
天下妖怪云云,除了那些靠露水果子生存的妖怪,大部分食人精气才能存活的妖,必须依靠和凡人的约定。
陈明远是为了活下去,那水虎又何尝不是?
“安抚他,供养他,他会保护你的子嗣,也会将对你们的伤害降到最小。”
这个主意本身并没有问题,或者说确实是不错的解决方法。
但是有问题的是,定下约定的孩子只有七岁。
当时的陈明远,善恶不明,也没有所谓责任意识。
他脑海中简单粗暴地把所有人分成两类,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七岁的孩子,自以为掌控所有,骄傲得不可一世,欺压府内老仆,一言不合便掀桌摔碗。
府内下人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任他打骂,但陈明远的父亲虽然没有走考取功名的路,但也读了不少圣贤书。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样下去,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一切为了陈明远考量,陈父严厉地训斥了他,那一次教训前所未有,陈明远被关进了禁闭室。
年少轻狂是长情,好好引导也是人心可塑,一切皆来得及。
但陈父做梦都没想到,暴怒的陈明远,对水虎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让他爹死!
死了,就再也不会管教他了,也再不能训斥他,关他禁闭!
阻碍他的人都得死!
他从没有想过许下这样的愿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过,他在紧闭室里一天两天,五天十天……
暴怒的情绪逐渐缓和,无聊到极致的陈明远,终于舍得重新审视自身。
他隐隐觉得自己确实错了,但不觉得错得多离谱。
“我是被水神庇佑的人,我难道不应该拥有这个特权?”陈明远轻笑,可他的神情,他的姿态,却在处处否认自己这句话的正确性。
十五天后,他的禁闭结束了。
意识到自己之前做错了的陈明远,老老实实地去向父亲承认错误,可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屋里。
原本正值壮年满头黑发的父亲,短短十五天,就成了古稀老人的模样。
他满头花白的头发,艰难地拄着拐杖。
十五天,青州各路医馆的大夫踏破了门槛,谁也没能瞧出个所以然。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事。
因为害怕,连一句话都没说上,陈明远转身就逃跑了。
他蹲在家里的湖水旁,双手抱头,一边啜泣一边祈求着。
可是,波光粼粼,碧波荡漾,接天莲叶漫漫荷香,岁月静好全然没有半分涟漪。
越是如此,他越是害怕。
怕到浑身颤抖,怕到想哭又不敢出声。
蹲在假山之间,被盛开的月季花割伤了手臂,鲜血涔涔,无暇顾及。
一双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哗哗地流淌,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后悔。
到底都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哭也没有用。”逸轩平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依旧笑着,注视着陈明远惊恐、害怕、震惊与羞愧的面颊。
“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担。”逸轩下颚微扬,“这就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他手中扇子指着正堂的方向:“你爹的命,一半给了那水虎,一半用来续你的命……”说到这,他顿了顿,“哦,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死了。”
这般惊悚的话语,被逸轩当着一个七岁孩子的面,波澜不惊地说出口。
微风荡漾,吹起他身上白色的衣衫,金线纹绣的彼岸花,熠熠生辉。
他手支着下颚,笑着,将陈明远与那水虎之间的约定,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是供养,其实很难。”他手指着湖水,“他吃的是寿命,你得为他提供寿命才行。”
“你找来祭品,你得一半,他得一半,祭品死,你和它都能活。”逸轩坐在假山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你若是找不来祭品,它死的时候,你也会死。我这么讲,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吧?”
陈明远愣愣的点了下头。
“人和人剩余的寿命有定数……来,我送你个东西。”逸轩张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枚金色的戒指,“你带上,这戒指一旦变黑,便是你们剩余的寿命已经不足一年,你就得找祭品了。”
看着那金灿灿的戒指,陈明远恍惚抬头:“叔叔,你会告诉我爹么?”
这个问题太天真,超出逸轩的预料之外。
他哈哈笑起,反问道:“你觉得,你爹会不知道么?”
夕阳下,他望着平静的湖面,笑着说:“你大概听不到,这是一位慈父对儿子最深沉的爱啊。”
本着对孩子的爱,明知供养那水虎这是必死的路,陈父没有反对。
如果反对,死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这一点,他早已经有所觉悟。
就连逸轩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将扬州的食盐生意暂时委托出去,毫不犹豫的卖掉了扬州祖宅,举家搬迁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如果你当时不将那水虎带来,我都要被你爹感动了呢。”逸轩清清淡淡的说。
陈明远记不清逸轩当时的表情,只记得深埋在心中的感激。
他举起手,那枚金色的戒指已经通体黑色:“你们根本不懂,我为了活下去有多努力!你们只会摆出说教的嘴脸,从没有人切身实际的为我着想过!你们甚至连这么一枚小小的戒指都不曾给过我!你们有什么资格诋毁别人对我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