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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青州城门大开。
城内出了吃人的妖怪,这消息不胫而走。
白日里还悠悠哉哉的人们,此时拖家带口,连夜出城。
“不管怎么说,目的达到了。”沈慕琼将板栗糕放进嘴里,看着面前的李泽。
今夜世子府外喧闹非凡。
李泽看着她,郑重其事地又问了一遍:“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他顿了顿,“放弃结界,放弃四柱,本身就是极为冒险的行为。”
沈慕琼想了想:“我要利用你。”
她说得十分直接,倒是让李泽愣了下。
“你仔细听我说。”
沈慕琼起身,端来笔墨纸砚:“现在的你,不仅仅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人,而且你自身就是时间。”她深吸一口气,“也许是你我的相遇改变了未来,这一次的坍塌要比你记忆中早得多,对吧?”
边说,边在纸上写下了日期:“今天是辜月初九,兴州结界坍塌。”
沈慕琼抬眼看向李泽:“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你回溯十年,想要改变的未来,已经失败了一半。兴州三十万人,就算有天族一万战士勉强抵挡,也无法跟上他们邪祟力量的增长速度。李舒凡和天族精锐,都会折在那。”
她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那之后,我们就必须面对已经无法阻挡的四个金刚罗汉。”
狼毫小笔飞快地书写着,沈慕琼在竭尽全力回忆。
忽然,李泽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蹙眉,欲言又止:“若你不喜,我杀过去便是。”
屋内烛火跳动,许久,沈慕琼拍了拍他的手背:“李泽。”她唤,“我知道,你一心想带我走,想带我远离这些纷扰,想不问世事,想给世人以应得的教训。”
“你以为我不想么?”她注视着李泽的双眸,从他眉眼中窥见一抹喜色。
沈慕琼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深吸一口气:“但不行。”她摇头,“不行。”
刚刚涌上心头的欢喜,在听到这两个字时,碎了一地。
李泽沉默着,将手松开了。
他抽了回来,难掩失望。
“你都看到了,全都看到了啊!”他惆怅、憋屈、话里带着几分怒意,“世人愚钝!愚昧!愚蠢!眼里永远充满了欲望和利益,充满了自私自利。”
“沈慕琼,你做了这么多,你守护了他们这么久,他们是怎么回报你的?嗯?”李泽压着自己的声音,“他们根本不求证,不去想为什么你在这里这么久,他们仍旧是平平安安的。只因为你是妖怪,你所做一切,在不被任何人知晓的时候就已经被否定了。”
“那些人,他们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有为这个六界做过!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们?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你跟我走不好么?天下广阔,带着你想带的所有人,找一个安静偏僻的小角落,也一样能过一生。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肮脏不堪的凡人,为了他们的短视,赔上自己的命?!”
他摇头:“我不明白,我不理解。”
“你跟我走,好不好?”他轻声问,“我们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夜风吹过院子,雪后冬日的寒冷,沁入骨髓。
沈慕琼看着李泽,这是他弯着时间以来,第一次真的和她争执。
她知道,自己活下去,就是李泽的底线。
可是……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沈慕琼笑了:“活不下去的。”
李泽有些急切,还想再说什么。
沈慕琼却伸出手指,挡在他唇前:“耐心点,听我把话说完。”
“凡人所有的臭毛病,我都知道,我都看在眼里。”她望着李泽,“可是……不也一样遇到了如石江、姜随,以及张娘林欣那样淳朴的人。”
“李泽,我不能抛下他们,独自苟活,我的自尊和我的骄傲,都不允许我这么做。”
她郑重其事:“我不会跟你走,你只有拼尽全力改变一切这一条路可以选。”
面前,李泽望着她的面颊,眼眸里泛起淡淡的哀伤:“你果然骗我。”他轻笑,“你说你会给我约定……”
“我没有骗你。”她说,“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但苟活于世,我做不到。”
沈慕琼有些心疼的瞧着李泽:“你让我怎么抛弃那些与我们一同走到今天的人?怎么弃他们于不顾?你口口声声说只因我是妖怪,他们便否认了我所做的一切,可你现在所作所为,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凡人从不愚钝,他们只是太弱小了,他们一生不过百年,在六界恒长亘古的时间里,连一粒沙的宽度都抵不上。他们看到的真实不过是这天下冰山一角,就连最有学识的凡人在妖怪眼中也依然愚昧。”
“但他们在努力啊。”
“他们在学着接受这六界的一切,学着理解这六界的规则,尝试着以自己的手改变生活。几千年,从一无所有走到如今鼎盛,这怎可能是愚昧且愚蠢能够完成的奇迹?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弱小却拥有无限可能的存在。”
“那不是愚钝、愚昧和愚蠢,那只是不完美。”
粗暴地将妖怪通通称之为敌人。
粗暴地将修士和神祇通通供奉为神明。
粗暴的厌恶魔族,粗暴地惧怕死亡。
“以貌取人,确实低劣,可不能说所有人都是这样。石江不是、姜随不是、沈周不是、张娘不是、陈瑶也不是……”她淡淡笑着,“你我身旁,还有如此多的明眼人,不是么?”
李泽望着沈慕琼的面庞,他知道她会这么说。
从很早以前,从他逆转十年之前,他就知道啊!
在浓烟滚滚,面目全非的京城里,在那个观星台上,李泽问她:明明被六界抛弃,被凡人抛弃,甚至被诋毁,被诬陷……
为什么,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执意到京城,守护什么该死的龙柱?
他仍然记得。
那时,满头白发的沈慕琼,望着京城里遍地饥民,于夕阳下侧过面颊,笑着说:“不是还有你?”
时空像是折叠交错,烛火旁的她,仿佛与夕阳下的那张温柔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她们说:“只要还有一个人值得守护,便不虚此生。”
夜色中,李泽揉着自己的额头,半晌,笑出了声。
他迎着沈慕琼诧异的目光,将怀中的圣旨拍在了桌上。
咣当!
“要我帮你,可以。”他真的起了怒,“但我要你的约定,也要你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