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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阵突如其来的束缚感向居一安袭来,她似乎被人绑住了手脚,她的神智突然又清醒了。
她努力想动动自己的手脚,却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她明明感觉到自己是闭着眼睛的,却能看到自己身体的上方悬着一双惨白的,散发着死气的脚。
床铺上的居一安眼球在眼皮底下疯狂地转动,却死活睁不开那眼皮!
突然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刺耳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的眼球乱转的更快了,右手的小拇指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下,一阵冰凉的触觉从右手传来。
她似乎能转动自己的视线,两颗阴恻恻的骷髅头,一大一小,漂浮在她的床边。
居一安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大一点的骷髅头晃悠着向她的脸部飘来,她竟然没有感到恶意。
她两手一挣,突然就有力地攥紧了拳头,一使劲,睁开了眼!
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那双惨白的脚,床边也没有什么大小骷髅头!头上的冷汗仿佛在告诉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她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心里有点分不清楚是做梦还是现实,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挺疼的!这会自己应该是清醒着的!
瞄了一眼书桌上的夜光闹钟,才半夜三点多一点,经历了如此诡异的事情,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但是那种围绕着她的阴冷的感觉却消失了。
她瞪着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躺在床上,直到舍友们都陆续起床了,她都没有睡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有些发虚,懒懒的一动不想动。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宿舍的电话响了。
下铺孟小君接了听了几句就喊道:“一安,你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她父亲从老家打来的,父亲告诉了一安一个不好的消息:她的奶奶昨天半夜去世了。
父亲电话里问她能不能跟学校请个假,回家奔丧。
居一安赶紧梳洗完毕,找生活指导员请了假,跟舍友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居一安缩在最角落暗暗伤心,她四岁之前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
她的父亲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却是兄弟之中第一个结婚生子的。她是他们居家的第一个孩子,爷爷给取名居一安,寓意居家一宝贝闺女。也寓意一生平安。
当时的农村,家家户户还是都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的。
居一安的父母也不能免俗。
在计划生育抓的最严的时候,她的父母就顶着洪流,逆流而上,在外地东躲西藏了四年,才生下了她的弟弟。
听说当时还挺惨烈的,母亲因为逃避计生办的追捕,中途还摔掉了3个孩子。现在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
外婆那一片亲戚受了母亲的牵连,房子都因为父母的事情,被计生办封了好几个。
听长辈说,父母怀上弟弟快足月的时候,被抓了回来,但最终弟弟还是顺利出生了。父母也终于结束了超生游击队的生涯。
虽然那时候的农村普遍的重男轻女,爷爷奶奶还是很疼她这个长孙女的。
她的奶奶是个盲人,听老一辈的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干活不小心眼睛撞上了桌角,眼球瘪了,当场盲了一只。
当时的农村普遍看不起医生,结果另外一只眼睛也被感染了,后来奶奶的双目都失明了。
奶奶是双目失明以后才跟爷爷结了婚,生了四男三女。令她惋惜的是——她的奶奶从来没看见过自己子孙的样貌。
或许,奶奶连爷爷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的鼻子又酸涩了起来。
居一安的爷爷,是个补锅匠,他天天挑个担子走村串巷的吆喝着帮别人家补锅补碗。
那时候的锅碗漏了是可以补的,各家各户的瓷碗底部也都是刻上字的。
她小时候吃饭的碗,碗底都有一个小点点组成的一个居字。
爷爷每天晚上挑着担子回家的时候,是她最高兴的时候,每次爷爷都能从挑的担子里变出一个甜饼或者一个鸡蛋。
后来父母都回来了,爷爷年纪也大了,挑不动担子了。
在她八岁的那年,她的爷爷去世了。
爷爷去世前已经神智不太清楚,不太认识人了。
爷爷去世以后,奶奶由在身边的三个儿子轮流照顾,大伯在居一安出生那年,就去了很远的外地发展,一直没回来过,每月都会给奶奶寄点生活费。
每次轮到她家的时候,她就高兴的拉着弟弟的手去二伯家接奶奶。
如今,奶奶也去世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居一安乘坐的大巴车才晃晃悠悠的到了她老家的镇子上。
一下车就看到了她家旁边开小卖铺的卫大爷。
居一安家没有安装电话,平时跟家里联系都是打的卫大爷小卖铺的电话。
只见卫大爷老远就朝她挥舞着手:“小安,小安,我来接你回去。你爸妈忙着操办你奶的后事呢。”
镇上离居一安住的村子还有挺远距离,这个地方穷乡僻壤的,别说出租车了,连公交车都没有。
她赶紧爬上了卫大爷的电动三轮车,挺不好意思的说:“麻烦卫大爷了。”
“你这丫头跟大爷客气啥,你小时候可淘了,光着屁股拉一泡屎挪十八个窝,你爷爷,我们这些大爷谁没跟你屁股后面铲过屎!”卫大爷转头瞥了居一安一眼。
居一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很多农村长辈都拿她小时候的这件糗事揶揄过她。
可能她那时候实在太小,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
农村人大多数都挺淳朴实在的,一般一家有事,周围人家大多数都会主动帮忙,除非极个别处的不太好的,或者个别极品爱占小便宜的人家。
农村是一个人心换人心的大环境,你暖他也暖,你凶他更凶。
“小安啊,别太难过啊,你奶今年也八十多了,也是寿终正寝了,临了也没招罪!”卫大爷安慰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电动三轮车又在乡村的土路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了村子里。
居一安的奶奶是在小叔家去世的,尸体就停放在小叔家的大堂屋里。
两个长板凳搭了个简易的框架,上面放了张木头的床板,床板上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铺着一张草席。
奶奶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寿衣静静的躺在上面,表情安详。
居一安换上母亲拿来的孝服,一言不发地跪在了兄弟姐妹之间。
农村有守灵的习俗,孝子贤孙晚上要披麻戴孝整晚守着长辈的尸体。
周围哭声一片,居一安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她只是默默的跪在那里,在烛光照耀下,奶奶安详的脸忽明忽暗,莫名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