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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藤在空中发出咻咻咻的声音,缙云觉得她身后肯定要废了,遒劲的力道抽在皮肉上,隔着薄薄的中衣火烧油泼一般的疼。她身上热得厉害,却扑簌簌地出了一身冰凉的汗。
她最开始还张口骂人的,可玉林好像不想同她废话,一下一下只抽得更重。
她像砧板上濒死的鱼一样挣扎,可玉言愣是摁得她躲不开一丝一毫,本来就没多大的地方,伤痕重重叠叠,疼得她快背过气去。
慢慢的,她就住了口,咬着牙艰难地抽气,身后明明痛得她想撞墙,可就是死扛着一声不愿吭,硬顶着那最后的骨气。
怎么还有这么打人的,她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地想。
这么些年,她与人相搏,或是看别人相搏,都是拳脚相加,兵刃相接,打赢了便啖肉饮血,打输了便尸骨无存,就算是折磨人也是拿刀卸去手脚,看人烂泥一样挣扎着血尽而亡,哪有这种打法的。
不过她很快想不下去了,牙缝中溢出了声声压抑着的呻吟,汗湿了一脸一脖子,被她蹭到石台上,汇聚了一大片水渍。
她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利索,今早又犯了玄冰潭的寒气,此时体内忽冷忽热,沉重得抬不起来,意识迷迷糊糊地飘着,在完全消失之前,她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好不容易挣了这么些年,到底活不过。算了,左右今日没有解药她也是该死的,这样会不会反而好看点。
鼻间一呼一吸,意识慢慢回到了身体里,缙云的手指动了动,知觉渐渐苏醒。
她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脖子太久没动,枕得有些酸疼,周遭弥漫着一股清凉的药香,耳边依稀能听到远去的松涛声。
这是哪?
眼皮抬起,沉沉地开阖几下,景象几次模糊重叠,才慢慢变得清晰。
是熟悉的房间,她回到山上了?
缙云昏着脑袋在想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口干舌燥,床边摆了张凳子,温着几杯水。她僵硬地动了动脖子,半撑起身子伸出手去够。
身后突然一抽,尖厉的痛感从臀腿处传来,顺着脊梁骨传遍了全身,痛得她立刻脱了力掉回枕头里,咬着牙缓了半天又缓出一身汗。
疼痛唤醒了她的记忆,昏迷前山洞里的发生的事一点一点被记起。她和玉林打了一场,没打过,然后就变成她单方面的挨打。
她这是被活活打晕了吗,居然没打死她?还把她弄回来了?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心里胡思乱想,手上又摸索着去够水。有了第一下的心理准备之后,她硬抗着疼起了身,挣扎着喝完了一杯水才发现,她身后好像除了痛什么都不剩,连动都动不了。
玉林不会是把她腿抽断了吧。
她心下惊惧,撒了杯子就要去掀被子。可那被子裹得严实,她又半身不遂,一动就痛,挣扎了半天被子没掀开,倒是把自己翻到地上去了。饶是有被子做缓冲,伤处被猛地压过,痛得她几乎要再昏一次。
还好,她的腿还在。
玉林那天虽然气她浑然不知死活,但也没失了分寸,只是想给她留个教训,没真想伤了她,到底是收着力道打的。但她情绪波动实在太过激烈,引得体内寒热气息冲撞,才最终昏了过去。
缙云有些庆幸,只要腿没断掉,刀口都挨过来了,这点痛不算什么。
玉林一进门便看到了一团被子滚到地上,沉着脸将手中的托盘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溅起几滴药汁,吓得缙云缩在被子里不敢动弹。
“真能闹啊,没挨够是不是。”
缙云缩在被子里装死。这一觉把理智睡回来了,没了那一股子同归于尽的杀意和决绝之后,只剩下了敢怒不敢言,她现在不想自讨苦吃。
玉林施了个法,将她连人带被子搬回该待的地方,才将吃的和药放到床头。缙云就在他的威压注视下,忍着满嘴苦味,把两碗东西吞了个干净。
她在床上趴了三天,玉林只在饭点时过来端粥送药,也不说话,盯着人把东西吃完就走,其他时间就她一个人待在屋里,连只鸟都没有,山青也不见了踪影。
太无聊了……
等身上好了一点,她就不再干趴在床上了。屋子落了结界她出不去,挂在窗前看看风景总是可以的。
毒蛊发作的时间早就过了,可她没有死,看样子玉林没有骗她,蛊毒已经被取出来了,一想到那天巴巴地赶去送死,她心里就一股郁闷。那个叫邢渊的,那天是真想要了她的命,是玉林替她挡的,所以,玉林真没想要她死。那为何又把她打成这样,然后再给粥给药慢慢治。图好玩折腾她吗?可鬼面谷的事他都知道了,组织里的人也都死了,她没有当饵钓鱼的用处,邢渊问的对,留她做什么?
她落在人手里,又摸不清人意思,思来想去整不明白,快要把自己盘秃噜了。
“在看什么?”
缙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知道玉林又给她送饭了,便放下手,慢腾腾地挪过来。她这几天老实安分了不少,不惹事的时候倒是挂着点乖巧的可怜样儿,眼神里还藏着几分讨好的试探,玉林终于有了点好脸色,不再冷得戳人。
缙云例行公事地把粥和药吃完,在玉林要走时突然叫住了他:“唉。”
玉林:“嗯?”
缙云斟酌着开了口:“你,你想要我干什么?”
玉林:“什么意思?”
缙云:“你不要我性命,又不问我事情,留着我干什么?”
玉林:“留在这不好吗?”
“不好。”缙云回答得干脆,说完又心虚地闭了闭嘴。
玉林:“给吃给喝给治病,哪里不好?”
缙云:“我想出去。”
玉林:“回鬼面谷吗?”
缙云:“不是。”
玉林看了她一会儿:“你要去哪儿,或许我可以送你。”
缙云错开了他的眼神,看向窗外满天的红霞,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要去哪,小时候的地方已经不记得了,人都没了回去了也没啥意思,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你叫什么?”玉林突然问。
“一二五六。”缙云正出神,下意识地就回答了,答过后才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
玉林:“一二五六?”
缙云一下扭回头,对上玉林那张含笑的脸,莫名有些生气:“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玉林:“听着不像个正经名字。”
鬼面谷的人按出谷顺序编号,她是第一千两百五十六个,所以组织里这么唤她。之前纸条上的四七,也是组织里的,平日里的任务消息多由他递。四十七号,是个老人了,能活这么久不容易。
“哼。”缙云的眉间含了点不在意的落寞,“又不是什么正经人,要什么正经名字。”
玉林的心情似乎很好,笑意揉碎在晚霞的绯红里:“以后就是正经人了,我给你取一个吧。”
缙云没有答话,他便看着窗外,片刻说道:“叫缙云吧。四时云下而万物化,山川之气,都在这个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