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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紫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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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紫微(上)

“那是,那是!主公给苏某的干股实在太多了,苏某,苏某有时候都犯愁这么多钱,该怎么拿去用才能用完?”苏明哲咧了下嘴巴,讪讪地说了一句大实话。

罚款他是不怕的,只要干股不收回去,即便把家底罚光,转眼就又能分回半座金山来。至于丢官,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他还真不在乎把位置交出去。反正只要朱重九能最后一统天下,他苏明哲就是排在第二位的收益者,与当不当丞相没多大关系。

“那就把钱花到主公花钱最多的地方,如大匠院,百工坊,还有各地学堂!”逯鲁曾又看了苏明哲一眼,带着几分羡慕替对方出主意。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福缘。像苏明哲这种才不过中等者,将来居然也能名标凌烟阁之首!不过,此人也有此人的好处。至少,他不贪权,不会引发君权和相权的直接冲突。而后者,则是大元朝急速走向衰败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儿,逯鲁曾又庆幸地长吐一口气。操那么多心干什么?那小子装着什么都不懂,却知道现在就跟群臣划分权力和职责。谁知道,他将来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还是双儿有眼光,当初隔着帘子,就知道这小子在装傻充愣。呵呵,一个该懂全都不懂,不该懂全都懂的小家伙,天知道他的老师是怎样一个奇人!

带着满怀的欣慰和感慨,老榜眼逯鲁曾与长史苏明哲,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回了扬州城内。然后又找了干净安全的酒馆相对小酌了几杯,直到家中长子派人来接,才意犹未尽地跟后者挥手告别。

“双儿的眼光,老夫自愧不如。呵呵,你这做爹的,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哈哈,哈哈!”已经喝得有些半醉了,一回到家中,逯鲁曾就拉着儿子的手,大发感慨。

“阿爷,有客人来访。正在书房等您!”禄鲲听得心中大急,赶紧拉了忘乎所以的老爷子一下,低声提醒。“是监察院的两位同僚,他们想当面向您求教做言官之道。我,我不便推脱,所以,一直陪着他们在书房等!”

“监察院的同僚?!”逯鲁曾手扶自己额头,想了好一阵儿,也意识到自家儿子今天升了监察院知事,而监察院到目前统共才有三名官员,除了禄鲲本人之外,剩下的就是两位副知事。

一左一右,今天全都齐了!再加上儿子禄鲲,整个监察院,此刻就在他逯鲁曾的书房中!

“胡闹!”老榜眼心中的酒意,立刻吓醒了大半儿,赶紧推了儿子一把,大声命令,“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官了,怎么如此公私不分?监察院的事情,能回到家里来商量么?主公虽然待咱们禄家仁厚,可咱们也不能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父亲大人?”监察院知事禄鲲被训了个晕头转向,不知不觉间就用上了敬语。

逯鲁曾则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了儿子脖子上,“快去,快去,请他们各回各家。改日大总管府议事时,再当面请教不迟!这么晚了,老夫不想招待客人!”

“是!父亲大人,我这就送他们走!”禄鲲由愣了愣,带着满腹的委屈答应。

“回来!”逯鲁曾见此,只好又出言将儿子叫住,低声指点。“老夫今日成了政务院副知事,你做了监察院知事。德山是第五军团都长史,双儿是吴公夫人。咱们禄家,如今也算得上淮扬数得着的显赫之门庭了。你真的还嫌不够引人注目么?把整个监察院都搬到老夫的书房来,你要老夫如何指点他们?干脆,咱们爷俩直接把满朝文武的名单直接草拟出来算了,反正有老夫和你在,不愁做不成这件事情!”

“父亲”禄鲲只是高兴得有点儿过了头,却不是个糊涂虫。听完了父亲的话,顿时,冷汗顺着脊背淋漓而下。

监察院由纠察百官之责,而大晚上的,整个监察院的人都跑到了禄家商议事情,还把政务院副知事拉来参与。这要是落到张松那厮眼里,再经过一番润色加工,天知道会被歪曲到什么地步?

即便张松不拿此做文章,万一被其他同僚看见,直接其捅到议事厅中,恐怕自家女婿再仁厚,心中也难免会留下一些阴影。

想到这儿,禄鲲赶紧先跟自家父亲认了个错。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书房,以父亲大醉为由,将两位客人以最快速度送走。

做完了这一切,他依旧觉得心中忐忑难安。赶紧又走到后院正房,毕恭毕敬地站在屋门口,隔着门向自家父亲请罪,“阿爷,儿子知道今天做错了。请阿爷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滚进来!哪学的这套?老夫可没教过你!阿福,去给大少爷开门!”逯鲁曾在屋子里边骂了一句,气哼哼地命令。

随着“吱呀”一声,屋门被老仆人阿福从里边拉开,禄鲲三步两步冲了一句。先看了看自家老父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释,“阿爷,他们今晚来咱家,的确是为了向您求教而来。并非,并非有什么别的,别的图谋!”

“若是有,老夫定然不会放过你!”逯鲁曾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余怒未消。“万一主公今后问鼎,咱们禄家就是外戚,你懂不懂?有史以来,你见过哪家外戚如此敛权,最后还能得到好下场的?”

“双儿,双儿她,她不是,不是那么多心的人。主公,主公也不是!”禄鲲被骂得满脸是汗,低着头小声辩解。

“他们夫妻俩的确都不是那种人。可,可你女婿他毕竟是帝王啊,虽然终日把‘平等’两个字挂在嘴边上,可那只是为了收拢民心为己用,你懂不懂?他,他终究还是个帝王。即便他自己不想做,底下人也会把齐心协力他推到那个位置上!”逯鲁曾又瞪了儿子一眼,喟然长叹。

帝王家没有私情。那个位置上无论坐着的是谁,都必将断绝一切人间恩义。李世民一代明君,照样杀兄逼父。赵匡胤未发迹前义薄云天,只要黄袍往肩膀上一披,照样欺负结拜兄弟的孤儿寡母。至于蒙元这边,皇后一族被杀得血流成河的事情还少么?也就是奇氏乃高丽人,没有能拿上台面儿的亲族,才最终避免了这种麻烦。

“儿子知错了,请父亲不要生气!”见老父愁眉不展,禄鲲不敢再狡辩,一边施礼,一边低声补救,“明天一早,我就亲自去找主公解释。他心里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听小人挑拨!”

“笨!”逯鲁曾听了,气得又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两个儿子什么都好,却根本不适合当官。原来一个管着礼局,一个管着学局,都是没啥实权的清贵位置,所以也不怕闯出祸来。而如今老大却入主了新设立的监察院,唉,真是令人喜忧参半。

喜的是,孙女婿毕竟是自家孙女婿,信任禄家,也时刻知道给禄家以照顾。忧的则是,以禄鲲这书呆子性格,做了监察院知事,难免会像自己当年在蒙元那边一样,动辄得罪同僚,四下树敌。甚至还有可能连一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就胡乱开口。那样的话,恐怕非但令同僚不喜,朱重九这孙女婿,难免也是一脸尴尬。

想到这儿,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数落道:“你以为那张松就愿意做小人么?不是他想,而是主公需要他做!一个国家想要不出贪官污吏,就必须有这么一个小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那,您说那我该怎么办?”禄鲲怎么做都不对,干脆直接向父亲问计。

“不用解释,明天早晨,直接找主公进谏!只要你们监察院能踢开头三脚,那今晚他们两个来,就是因为公事。谁也不好吹毛求疵”逯鲁曾虽然对儿子不满意,却不得不替他想办法洗清嫌疑。

“进谏,进谏什么?”禄鲲依旧满头雾水,瞪圆了眼睛继续小心求教。

“那些外地来的书生啊,你没见主公叹气么?”逯鲁曾横了儿子一眼,继续支招。“监察院的职责是什么?纠察百官善恶、政治得失。百官善恶,现在你还没时间去纠察。但政治得失,眼前就有一件。主公无意间,与天下读书人势同水火。而来淮扬的读书人就个个都想以死殉道么?未必吧!否则你弟弟负责的集贤院中,怎么会挤满了人?去年的科举,报名的地方为何盛况空前?”

“这”禄鲲佩服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父,低声回应,“当然是为了前程而来!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咱淮扬兵精粮足,最有机会问鼎,所以读书人自然要争抢着往这边赶!”

“然!”逯鲁曾笑着点头,“不光是普通读书人,那些士子名儒,有几个真的从蒙元朝廷那边得到过好处,真心愿意做异族的孤臣?他们看淮扬不满,无非就是主公的‘平等宣言’而已,而圣人虽然崇礼,却从没说过礼不下庶民。我儒家能从两汉传承至今,靠得也不是抱残守缺,而是变中求活。既然能适应得了三国鼎立,适应得了五胡乱华,适应得了大宋和大辽并立,还能针对蒙元马上得天下得出夷狄入“华夏则华夏”的推论,就不会排斥主公之‘平等’,只不过,中间缺了一道桥梁,将其沟通连接起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