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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赵锦城忍不住抬手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
待突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两人皆是一愣。
赵锦城慌忙收回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皇兄对之前那本风物志很满意，又交给了我一项任务，待北疆事了，我就要前往大历各地绘制风物志，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一趟京都。”
林婉儿猛然抬起头看着他，他这是又要走了吗？可他不是才回来吗？
可林婉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陛下的安排，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只能低下头，简单地回复一句：“哦。”
赵锦城仔细留意着她的每一点神情，他好像看到了……失落？赵锦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这是……不想让自己走吗？
可他该怎么说服婉儿和他一起去？毕竟，这一路虽然能够见识各地的风光，但也少不了要吃苦。
赵锦城一时没想好如何开口，便顺手从旁边揪了一片草叶子，一截一截地揪断。
谁知，就在他沉默不语的这片刻功夫，林婉儿脑海中却风驰电掣。
在听到他说要走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好像有点舍不得他了，怎么办？
她原以为这一次回来，他就不会再离京了，可她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兴起整理的那本《大历北疆风物志》，弄得王爷现在又要出远门，而且还要去那么久。那他们多久才能见一次？况且，此事若要办成，少则几年，多则十几二十几年，王爷真的要让她一个人留在王府那么久吗？
虽然知道此事是皇命，不能怪他，可林婉儿心里还是莫名涌起一阵委屈。
赵锦城隐隐察觉婉儿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偷偷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她好像在……生气？
赵锦城当即瞪大了眼睛，她真的在生气！她为什么生气？
赵锦城突然想起自己的话还未说完，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她……是不是……
赵锦城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她原本想问婉儿愿不愿意和他一同去游历，可此刻，他却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赵锦城迟疑着轻声问：“婉儿？”
林婉儿依旧低着头，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赵锦城突然凑近一点，看着林婉儿，“倘若我要去很久很久，你……你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想我？可最后几个字，堵在了他怦怦乱跳的心脏里，怎么也没问出口。赵锦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当真是越来越贪心了。可他忍不住啊！
赵锦城低头拨弄着手里的草，心情也陡然有些落寞。
他不该这样急的，这样会吓到婉儿，他一定要克制住自己。
“王爷是不是想问，”林婉儿并未抬头，依旧闷闷地坐在原地，“等你离京了，我会不会……想你？”
赵锦城猛地一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婉儿，她怎么会知道！
林婉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王爷什么都瞒着我。”上一次离京，是在走前的那天晚上才告诉她的。这一次呢？今天说了，是不是明天又要走了？他什么事都喜欢自作主张，从来不和她商量。走也好，回也好，全凭一时兴起！可她算什么呢？这个人真是又讨厌又叫人生气！
赵锦城不知她说的是何事，赶忙否认道：“我没有！”
“事到如今，王爷还打算继续瞒我到何时呢？”林婉儿冷静地扭头看着他。
赵锦城被她冷冷的眼神看得猛然一慌，她是不是知道了，当初的婚事是他……
赵锦城惊得浑身僵硬，额头一滴一滴地沁出冷汗。
“你……”赵锦城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好像整颗心都摇摇欲坠。这件事，以婉儿的聪明劲儿，她早就有所察觉了。可他先前否认了，所以婉儿才没有追问。如今，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赵锦城感到头顶的天空正在一点一点地压下来，压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王爷，焦尾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林婉儿看着他淡淡道。窈娘说，他说那琴是送心上人的，可他把琴送给了她，还骗她说是一百两银子买的。
赵锦城还在纠结先前的事，脑袋有些没转过弯儿来：“什……什么……”
“你和窈娘的交易，我都知道了。”林婉儿道。
陡然一阵晴天霹雳，劈得赵锦城瞬间头晕目眩，他慌忙解释道：“婉儿，你听我解释……我……我……”
“窈娘给我看了王爷写的契书。”
又一记重锤沉沉地锤击在赵锦城头上，打得他晕头转向。
“窈娘说，那张琴，王爷是买来送心上人的。”林婉儿说得很平静，但她的心已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婉儿，我……”赵锦城死死抓住身旁的草，好像那样便可以有一线生机。
林婉儿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她呢？什么都瞒着她，把她当傻子一样哄着。可是现在，他竟然要把她一个人留在京都。他知不知道，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简直如同受刑。
赵锦城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他该怎么办？他要不要一拳打晕自己？
婉儿看过那份契书了，他该怎么办？
赵锦城听见自己的呼吸如同牛喘，婉儿多半也听到了。
赵锦城松开手里的草，双手捂住脸，使劲儿搓了搓。此刻，他只觉得心里一片兵荒马乱，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婉儿。
倘若让婉儿知道，他在明知她和陆庭风有婚约的情况下，还觊觎了她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害怕？会不会觉得他恶心？可他能管住自己的脚，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啊！他已经尽力做到不去打扰他们了。
“王爷？”林婉儿见他似乎不太对劲，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赵锦城捂着脸摇摇头。他感觉再说下去，他费了这许久的心思和心血，都要随着风一同飘散了。
赵锦城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也要飘散了。
倘若婉儿恐惧他，害怕他，厌恶他，他该怎么办？那样的话，他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王爷？”林婉儿又轻轻喊了一声。
赵锦城突然情绪失控，泪水顺着手指缝滑落下来，“对不起……我……”倘若婉儿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可以就把她养在身边，等她一点一点对自己产生好感。可她那么聪明，竟然连契书的事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其他的事，她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那她现在究竟是以何种心态在面对他呢？她在等什么呢？等他自己向她坦白吗？
林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怎么了？她做什么了？怎地突然就这样了？
林婉儿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背：“王爷，你还好吗？你若不想说，我不问便是。”她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可没想到，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赵锦城愣愣地扭头看着林婉儿。婉儿这是原谅他了吗？不生他的气吗？也不计较过去的事了吗？赵锦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就那样傻愣愣地看着她，脸上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林婉儿被他这傻乎乎的模样逗乐了，像哄小孩一样，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赵锦城不可置信地盯着林婉儿，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他是在做梦吗？眼前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婉儿，是真实的吗？赵锦城偷偷在腿上掐了一把，疼得他眉头一皱。
是了，这痛觉，不是做梦。所以，婉儿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他不想说，她就不会问？
林婉儿被他这一会儿哭一会儿愣的神情弄得大伤脑筋。她真的摸不准这位王爷到底是什么脾气，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好在，他好像也很好哄。稍微哄一哄就好了。
赵锦城平复了一会儿心绪，又为方才的事觉得羞臊，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婉儿面前哭，太没出息了！
可他方才那会儿真的是吓怕了。他感觉好像就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婉儿了。
那种感觉，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