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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稚文将报纸往她面前一递，占据大半版面的照片登时放大在沈清面前。
是昨日在码头，程稚文亲吻她的照片。
沈清怔愣几秒，伸手接过报纸，坐到沙发上慢慢看起来。
是一大早从上海送过来的报纸，照片左侧，用一小行汉字写着：上海呈禾洋行老板程稚文将与英籍华侨朱世宁小姐择日成婚。
而照片下方，则介绍了朱世宁显赫的家世，以及与程稚文在美国留学时相爱的始末。
报纸是英国人创办的，就如程稚文所言，沈清的新身份经由英国人的报纸一报道，就等于有了英国人的背书，即便江州县令查到她是沈清，也无法轻易将她带走，更何况她现在住在程家，日后更会随他前往租界。
一个七品县令，是不敢进入钦加三品官员的府邸抓人的，即便这个官员的官职是向朝廷捐款得来的。
租界亦是。
这就是程稚文为护她周全所安排的一切。
是很稳妥没错了，双重保证她不被抓走。
想到这些，沈清的心登时软了大半，心想不再跟他闹，也不挑衅程家人了，程家人让干嘛就干嘛吧。
她把报纸还给程稚文，在他身旁坐下，乖巧问道：“还有咖啡吗？我也想吃。”
程稚文交代丫头：“去给世宁煮一杯咖啡。”
紫燕欠身后出去。
沈清问：“对了，我早上听你在嬷嬷面前也是称呼我的名字，你为何不像他们一样，称呼我为‘朱姨太’呢？”
程稚文睨来一眼，视线继续转回报纸上：“你说为何？”
“因为你怕你也喊我‘朱姨太’，我会不高兴？”
程稚文这回没看她，也没吭声，完全就是一副拒绝对牛弹琴的既视感。
沈清自讨没趣，身子往茶几倾了倾，把上头三个银制餐盘盖逐一拿起来看了眼。
是三份不同造型的甜点，有古法鸡蛋糕、永州当地的八珍糕，还有……桂花糕！
看到那桂花糕，沈清就知道这是程稚文特地吩咐人为她准备的，因为昨日在马车上，她说桂花糕配咖啡最棒。
沈清高兴，拿起叉子叉中一块桂花糕，就等着一会儿咖啡端过来配着吃。
紫燕很快端来一杯香气四溢的黑咖。
沈清闭眼深吸一气，仿佛连肺部都感受到咖啡因的魔力，胸膛都通畅、舒展起来了。
她正要喝咖啡。
“朱姨太！且慢！”
嬷嬷不知何时进门来，尖声尖气地喊道。
沈清手一抖，黑咖洒了一些在手上，很烫，她本能地叫了一声。
程稚文闻声看过来，忙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边喊着丫头准备冰水，一边抓住她被烫红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着。
灼烫感减轻了，沈清看着右手被烫红的虎口：“没想到那么烫，紫燕用滚水煮的么？”
“疼吗？”程稚文低头帮她吹手。
“有点疼的。”
老嬷嬷站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提醒着：“二少爷，您乃阳躯，断不可将阳气吹在女眷身上，这是会折损了您的精气的……”
像紧箍咒似的，念个不停。
程稚文没理会，一直帮沈清吹到丫头端来冰水，才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入冰水中，退温片刻，见手不烫了，小心地拿起来，用毛巾仔仔细细擦干。
“冻吗？”他轻声问。
沈清点点头：“冻僵了快。”
他于是一边差丫头去拿手炉，一边将沈清的手放到自己的浴袍里，贴着暖和的腹部。
老嬷嬷看得瞪圆了浑浊的双眼，然后又对沈清恶狠狠剐了一记眼刀。
沈清在她眼中，就是专门来勾引程稚文的狐狸精！
家教良好、贤良淑德的女子，谁敢这么对自己男人的？
向来都是女人伺候男人，能让男人伺候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狐媚的妖精！
“朱姨太，咱们女人呢，是不能让男人这般伺候的，得好好伺候男人，把自家男人伺候好了，自己才能好！你让男人伺候你，这是颠倒了阴阳，是要折损男人的气运的！你再继续这么下去，二少爷万一……”
沈清被她的紧箍咒念到烦躁，忍不住打断她：“你够了啊！一大早就跑我们门口念这些，你是盼着你家二少爷不好是么？本来好好的，被你这张乌鸦嘴给说不好了！”
她把手从程稚文的怀里抽出来，怒而起身，直面老嬷嬷。
“你还有什么没念完的，一次性都念了！”
老嬷嬷翻了个白眼，下巴往上抬，高傲道：“老奴只是提醒您身为姨太太的责任！容老奴再提醒您一句，过些时日，柳小姐进了门，您若还是如此不知轻重，到时候柳小姐将您卖了，您后悔就来不及了！”
沈清指了指自己：“卖了？卖我？”
“正妻有权处置妾室，不管是关起来，还是卖给鳏夫，甚至是卖给青楼，正妻都有这个权力。您可能刚回来，不懂咱们这里的规矩，在咱们这里，妾室和奴才一样，并不比奴才高贵多少……”
“好了。”程稚文适时开口打断她。
他起身，走到沈清身旁，搂着沈清的肩膀，对老嬷嬷说道：“世宁是英国籍，英国遵从一夫一妻制，她嫁于我，身份上便是我的正妻，你若将她视为可以任由其他人买卖的妾室，英国人首先不答应。”
老嬷嬷一噎，没敢说什么。
她敢对着沈清大放厥词，不过是仗着程家老爷太太都不待见沈清，但在程稚文面前可不敢怎么样。
程稚文揽着沈清，要重新坐回沙发吃咖啡，不想，沈清已是怒到控制不住自己。
羞辱她是奴才，要将她卖到青楼！这种话，她不能忍！
“old hen！”她转过身，对着老嬷嬷脱口而出，“you are a disgrace of a woman！”
老婆子！你真是女人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