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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用警局一楼接待处值班的小彭的话来说，当时还以为地震了，在纠结要不要跑。
从3月15号到5月1号，这群警察们被这件案子折磨到了极致：山禾公园的荒凉破败和无人问津让案子一开始就陷入了没有证据可以追查的困局。可新的案件还在继续发生，普通的杀人案升级成了连环杀人案，还有重要的政界人士被波及。上级、媒体、公众施加的压力和质疑差点没把他们压死。警局的电话被打爆，为了躲避记者和公众的围追堵截，好多警察索性放弃通勤，直接在警局打起了地铺。光受压受气也就算了，因为沈智奕的下套，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受了处分，调查的难度也因此升级了，每个行动都需要审批，审批还经常不通过。本来以为抓到了沈智奕，他也认罪了就终于结束了。结果前两天他又翻案、一件不认了，说自己是被刑讯逼供的。
所以当板上钉钉的证据被宣布后，整个二楼的刑警们纷纷兽化，一边鬼哭狼嚎一边疯狂跺脚，和身边最近的人紧紧拥抱并哐哐砸对方的背；年轻些的更是四处乱窜奔逃，一蹦三尺高；还有的人仰天狂笑到缺氧，不得不蹲下缓缓……总之就是没人顾得上周局还在场。
周局也是从最基层的菜鸟刑警做起来的，他退到一旁，微笑着看大家发疯。等所有人都发泄完了，他才下令抓人，并且不忘叮嘱大家，张楠身上有伤，抓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着点儿。
前一天王齐慕告诉杨昭在张楠车里发现了微量血迹的时候，杨昭就立刻通知了李馨，说她得到了小道消息，最早今天最迟明天，在中心医院的住院部一定会有一场抓捕，就是抓连环杀人犯的，你快去蹲点儿。但是要小心，不要被蹲点监视的警察发现你在蹲点儿。
接到消息的李馨自然是怀疑的，她追问杨昭具体的消息来源和要抓捕的人的身份。
“我都告诉你了，那要你这个调查记者干什么。去不去随你。”说完杨昭就挂断了电话。
杨昭不急，她相信李馨一定会去的。也相信以她的头脑，一定能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找到被警察监视着的病房。她得多多参与调查，到时候描写才能绘声绘色、引人入胜，杨昭想。
李馨被杨昭的态度给气到了一下，但还是拽上了自己的老同学兼搭档——摄影师冯姝一起立刻出发了。
等网约车的时候，李馨大概和冯姝讲了讲她们要去干什么。冯姝听完，抛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混进住院部？”
“啊？不能随便进的吗？”脱口而出后，李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蠢的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她们谁也没亲戚朋友在中心医院住院，暴露记者身份的话，一定会被警察请出去的。
李馨提出中心医院一直有志愿者团队去做义工的，她们可以假装成志愿者。但查过后发现，成为志愿者需要至少提前两天预约，而且志愿者并不能在医院过夜。
冯姝提出要不直接在医院门口逛逛，看有没有人找看护？这个想法同样被她俩否决了。她们毫无照顾病人的经验，就算给病人提供免费看护，也算是损人利己。
“要不你问问你的线人？她都能得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帮我们跟医院通融通融也应该没问题。”在想了几个办法都不行后，冯姝想到了这个办法。
“不行。”李馨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那要你们调查记者干什么’这句话让李馨坚决不要向杨昭求助。
但如果是杨昭的话，她会怎么办呢？李馨让自己带入杨昭的思维去思考问题。杨昭之前用一次独家采访，就让她保守了秘密。那她是不是也能用采访，来和谁交换到进入中心医院住院部的机会？
对了，网红也会生病住院。李馨思路打开，开始在社交网络上搜索‘中心医院住院日常’，果然有几千条日记、攻略，甚至还有直播。她和冯姝开始筛选目前还在住院的网红或是想要成为网红的人，挨个给他们打电话，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一起同吃同住、为期两天的深度采访。电话才打到第三个，就找到了人——一个从事极限运动的网红，跳伞的时候把腿给摔断了，正愁没法直播热度会下降呢。
李馨和冯姝在医院外买了点儿散装水果，把相机也装进塑料袋里，又买了蛋白粉和坚果礼盒，在住院部门口报上网红的名字和房间号，不一会儿她俩就被放行了。
第一阶段任务完成！第二阶段：如何在1700张床位里找到属于嫌疑人的那一张？
李馨试过在楼层里闲逛，但是刚逛了两层，就有护士叫住了她，问她是干嘛的，她只好假装自己迷路了。
看来闲来逛去法不太行，估计她还没找到便衣就会被便衣给找到，她不能轻举妄动。
便衣目前只是监视，并且嫌疑人都病到需要住院了，本来就有医生和护士看管，那监视他的人肯定不会太多。那他们会分布在哪里呢？监控室肯定有一个，嫌疑人房间外肯定有一个，楼顶会有一个吗？可能吧。对了，病人们活动的小花园里肯定有一个，这一个最好找，网红病房的窗户，正好在小花园那一侧。
便衣的神秘性95取决于人们并不知道所处的环境里有便衣。一旦知道了，便衣还是很好找的。趴窗户边半小时，李馨就确定了坐在长椅上的一个男人是便衣。他穿着运动鞋戴着耳机，时不时地四处张望，站起来活动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面向住院部的楼，最重要的是他的报纸都没翻过页。
为了不显得太奇怪，李馨放了一个小小的蓝牙摄像头在窗边，她和冯姝可以在各自的手机上看到它传来的实时影像。为了不让网红生疑，她俩轮流和他聊天。
过了两个小时，那个男人突然往住院楼的方向走了。
他是不是要换岗了？李馨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地上。
“坐了这么久，也累了，我推你下去活动活动吧。”李馨假装无事发生。
网红欣然同意，以前天天追风逐浪的他，这小半个月是真的闷坏了。
住院楼一共有六部电梯，三台一组分布在楼道两侧。李馨和冯姝兵分两路，把六部电梯的上下都按掉，并各自记录电梯经停的层数。这样的话即使所有电梯上行到她们所在的八层的时候，里边都没有那位男子，她们也可以剔除掉那些没有经停的楼层，从而再次缩小范围。
幸运的是，上行的指示灯灭掉的时候，李馨看到了电梯门后的便衣。
她假装没看到他，推着网红要进电梯。
“这是上的电梯。”负责按电梯的工作人员提醒她。
“没事儿，我先上去，一会儿下的时候人多我们就挤不进去了。帮我摁一下一层呗。”好孩子李馨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
电梯又上行了一层后，男子出了电梯。
【他们就在九层！】李馨掏出手机，激动地给冯姝发信息。
冯姝搞明白九层收治的也是骨科的病人后，认为嫌疑人既然已经失去了部分的行动能力，里边又有便衣接应，警察没必要搞突袭，他们大概率会直接从离住院部最近的东侧门进去抓人。相比起和李馨一起等在病房里，她更应该在东侧门附近蹲守，等警车一开进去就立刻给李馨通风报信，李馨就有足够的时间从消防通道上到九层去拍摄抓捕场景，而她自己也可以拍一些外围的场面。
经过两姐妹十几个小时的蹲守，她们拍到了凌晨四点市局刑警带走张楠的视频，配合上半夜提前写好轮廓、抓捕结束后稍加修改的新闻稿，以头条新闻的形式准时推送到了正在通勤路上的打工人的手机里。疑似连环杀人犯被抓获的消息迅速如潮水般传播开来，地铁上、便利店里、茶水间里，人们都在讨论那条新闻。两个小时后，市局开新闻发布会承认了经调查，张楠有杀害刘振的重大嫌疑。整个城市都沸腾了，拍到独家的《财经新闻》一炮而红，视频观看和讨论量双双高调刷新历史记录，半年的kpi直接被这一条新闻给完成了。
杨昭很高兴，她深知在自媒体时代，她能劝得住李馨，但是劝不住所有人。现在好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落在了张楠身上，认为他就是那个让整个城市恐慌的连环杀人犯。其他得到消息的媒体/自媒体也不会去调查一个医生为什么突然被捕了，因为没有流量可图。